箭从窗户射进来—— 伴随女人的惊呼,苍鹰羽毛做的箭尾装饰上下晃动。 木屋外,充斥印第安人愤怒的喊声,用听不懂的部落语言。 漆黑的丛林里,火光隐约可见,好像随时要把剧组营地一把火烧了。 宋郁靠在角落里,眼睫颤了颤。 箭就扎在离她不远的墙上。 周围的光线昏暗,将她侧脸的阴影勾勒更深,看不清表情。 室内的环境压抑,时不时有低声窃语传入耳。 “这帮印第安人是疯了吧,犯得着那么夸张吗?” “你以为呢。之前听向导说,咱们住的这个废弃农场,农场主就是被印第安人在夜里给割了喉的。” 主演陈葭止不住地发抖,带着哭腔问:“真的假的,赵鑫鑫,你别吓我。” 宋郁皱皱眉,眼皮掀起,淡淡地看一眼赵鑫鑫。 都这种时候了,还扯些有的没的。 赵鑫鑫感受到导演投来的光压,缩了缩脖子,“假的假的,是向导不想让我们招惹印第安人,故意编的。” 毕竟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文明,野性而危险,不能用他们以往的社会经历去判断,能不接触最好不接触。 陈葭不信,反而更加害怕,“如果是假的,为什么向导自己偷跑了?” “......”宋郁抬手,细白的腕子盖住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她走到陈葭身边,轻声安抚道:“没事的。” 女人的声音低缓,像是提琴一般,温柔而清冷,因为夜深了的缘故,带了些微哑。 陈葭对上她的眸子,干净澄澈,仿佛古井无澜,能安抚人心。 他们所处的木屋空间不大,由棕榈树干围成一个方形,七八平米大小,挤了许多人,整个剧组都集中在一起。 炉火中央,男人横躺在羊齿植物铺成的席子上,使得本就狭小的空间更加拥挤。 男人拥有蒙古人种长相,身材魁梧宽厚,是剧组特意找来扮演印第安人的演员,换上当地服饰后,几乎和当地人没什么区别。 因为印第安人的长相,与亚洲人颇为相近。 男人的大腿和股沟处分别受了箭伤,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浓烈。 他的脸扭曲成一团,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嘶鸣,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窒息。 宋郁听得烦躁,心里压着一股火,她拔出插进树干里的箭。 箭头是削得很薄的木头,扎进树干很深,留下了一道明显的口子。 很难想象不依靠金属,印第安人能把一支木箭做的那么具有杀伤力。 她握住箭,食指抵在尖锐的箭矢上摩挲两下,然后将箭扔进火堆。 溅射出来的火星子落在男人的脸上。 男人被烫了个一激灵,叫起来,“哎呦喂——” “太吵了。”宋郁道。 声音清淡,吐字干净清晰,却透着无形的压迫。 “......”布日古德立刻收了声,撑起眼皮望向俯视他的女人,没来由感到紧张。 宋郁的长相很美,五官精致,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眼尾上挑,恣意妩媚。 明明只穿着一身宽大白衬衫,修身牛仔裤,却依然挡不住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散漫温懒。 布日古德看呆了一瞬。 他咽了咽嗓子,咧开干涩的嘴角,艰难地伸手去够一边的搪瓷杯,“宋导,我这算不算工伤啊?赔钱不?” 没等宋郁回话,敞开两条腿坐在旁边的赵鑫鑫一脚踢开了他刚要拿到的搪瓷杯。 “赔个屁,你他妈活该!” 赵鑫鑫越想越气,终于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要不是你犯贱去勾引印第安女人,我们会这样?” “现在向导怕事跑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赵鑫鑫将手里的枪丢到了地上,发泄道:“真是见鬼了。” 陈旧的猎.枪砸在地上,发出冰冷沉重的声音。 其他人皆沉默不语,空气仿佛静滞。 宋郁双唇轻抿,弯腰捡起枪。 半米长的枪,很有些分量,她掂了掂,“还行,至少他给留了把枪。” 倒是多亏了这一把枪,以此警告外面的印第安人,他们才不敢靠近,只是用箭试探。 宋郁拿着枪走到窗边。 枪口对准外面漆黑的天空,她扣动扳机,寂静的雨林里发出一声枪响,仿佛雷鸣。 一箭还一枪。 后坐力震得她手掌微微发麻。 空气里散发出一股很浓的硝烟味。 剧组请的向导是一个欧洲人,能说当地部落的语言,父亲过去是传教士,常带他出入土著部落,试图将他们引入现代文明。 宋郁偶尔会通过向导和部落交换一些物件,用来当作电影道具,但并没有直接接触过那些印第安人。 电影的拍摄地位于巴西中部,靠近亚马逊雨林腹地,基本上没有现代文明的痕迹,去到离营地最近的城镇,需要搭乘小型飞机。 营地驻扎在一个废弃农场里,勘景导演上次来的时候,隔壁还没有部落,是这个部落不久前迁徙到此,和农场只隔着一小片茂密的森林。 印第安人攻击农场的时候,宋郁只来得及把人聚集到木屋,用于通信的无线电设备被留在外面,没办法向外界求助。 她侧身透过木窗瞥向外面,漆黑的夜色像是一头巨兽,闪烁的火光是它的獠牙。 两边处于僵持之中。 外面的土著已经烧起了柴堆,男人吊起一只猴子正在扒皮,这只猴子将是他们的晚饭。 猴子是动物里很像人类的。 宋郁眼皮跳了两下,收回视线,“等到天亮,我们就撤离。” 她扫了一眼手表,已经凌晨,早就有人悄悄打起了哈欠,神色里难掩疲惫。 “鑫鑫,你排个班,大家轮流值守,其他人先睡觉,都耗着也没有用。”宋郁道。 赵鑫鑫点点头,划拉两下手,效率很高地安排妥当。 宋郁没有参与安排的过程,但无形之中明显是团队的主心骨,一切朝着她授意的方向去行进。 - 夜更深了。 大部分人已经睡去。 宋郁靠在木屋的门口,目光凝着炉火微弱的星子,眉心不自觉皱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鑫鑫没有给她安排值守,她却守了全程。 反倒是旁边的赵鑫鑫轮班,守着守着眼皮子打架,扛不住眯了过去。 宋郁抽出他手里的枪,指尖细细摩挲,木质枪托的质感粗糙生涩。 雨林里的昼夜温差很大,晚上的温度变得很低,中间的炉堆渐熄。 空气里携着湿气和凉意,一直凉到肺腑。 外头印第安人的动静也像火势一样湮灭,变得格外寂静。 困意席卷,宋郁忍不住打了个无声的哈欠。 突然,在一片寂静里,木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沉重的皮靴踩在木质的台阶。 一步一步,一并踩在了她的心脏上。 宋郁瞬间神经紧绷,她屏住呼吸,将枪口对准木门,食指靠着扳机很近。 脚步声有序而缓慢,越来越近,最后停下—— 她的食指也搭在了扳机上。 外来的一道力,木门“咯吱”一声被悠悠推开。 室内昏暗的光线倾泻,笼罩在门外的人身上。 男人的身形挺拔,漆黑的头发,五官深邃,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冷冽气质。 宋郁仰起头,和他四目相对。 无垠的黑夜里,男人的眼眸发出鹰隼般明亮的光。 她没来由晃了神,食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砰——”地开了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