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七日,每天都有人给我送药,我的气色越来越好,的确如周尚言所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第八日,林少榆找上我,身旁坐着他的盈盈,他握住她的手,十指交叉,眉眼之间,都是爱与疼惜。 我别开眼,把双手缩进袖子里。 「你这个狠毒的贱婢,杀了本将的骨肉,要不是盈盈替你求情,本将早就把你扔到山下喂狗了。」 林少榆从未对我说过这样的重话,我抬起头,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里,寻找一丝丝爱过我的痕迹。 找不到。 「如此说来,我倒该谢谢她了?」 我冷笑,心在滴血,说:「谢她抢了我的爱人?谢她污蔑我是杀人凶手?林少榆!你不如直接把我杀了。」 「杀你,脏了本将的手。」 林少榆朝下人挥挥手,给我套上一身大红喜服,捆住我,塞进了轿子里。 我反抗,问:「林少榆,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蹲下来,捏住我的下巴,一字一句,仿佛锁魂的恶魔,说:「我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从这一刻起,你就是王雄将军的嫡女王盈盈,也是我北朝嫁到南明的和亲公主。」 他疯了,他绝对是疯了。 我躲开林少榆的手,看了眼他身后的王盈盈,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林少榆,你疯了,你想让我替嫁?这可是欺君之罪……」 「王小姐真是烧糊涂了,怎么又在说这种胡话。」 他在笑,像是啐了毒的蛇,看向一旁的婢女,冷冷道:「照顾好你主子,如果出了什么事,本将军唯你是问。」 「林少榆,你就不怕我嫁过去之后,告诉南明帝,你骗了他,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王盈盈吗?」 我的威胁,在林少榆听来,不过是一句笑话。 他又一次握住王盈盈的手,一副稳操胜券的表情,慢悠悠道:「这就要看,你有没有命活到那一天了。」 我的心头升起不安,声音在颤抖,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亲了亲王盈盈的手,眉眼很温柔,和面对我时的狠毒全然不同,说:「大军马上就要攻到南明了,就是不知道亡国皇后,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林少榆不是要我替嫁,他是要我死。 凭什么!凭什么是我? 是他让我等他回来,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一句失忆,就想夺走我的性命? 我撞向林少榆,想和他玉石俱焚,可我的力气,还没碰到他,就被推了出去。 他伸出手,护住我的头,怒吼:「你疯了吗?」 可能他下意识护住我的动作,让他自己也有些不解,林少榆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许久,我双眼含泪,望着他。 「榆哥哥,再拖下去,就误了接亲的时辰了。」 王盈盈开口催促,林少榆表情怔忡,很快回过神来,冷冷看向我,说:「既然王小姐这么不听话,恕林某得罪了。」 后颈一痛。 意识抽离的那一瞬间,我看到林少榆把王盈盈搂进怀里,温柔的嗓音,说着我从未听过的情话。 「不怕了,烟烟,乖,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爹曾找人给我算过一卦,说我一生命苦,但胜在命硬,不会轻易丢了性命。 这话说的没错。 在我全家都被土匪杀死的那一天,只有我逃了出来,做乞丐快要饿死的时候,又被林少榆救了。 所以现在,我坐在大殿之上,看到林少榆跪下来,叫我「皇后娘娘」的时候,心里并没有很惊讶。 大概是近来叫的人太多,我已经习惯了吧。 没错,我没死,还成了南明的皇后。 北朝的大军里有通敌内奸,还没出征,就给南明帝报了信,这一出守株待兔,直接让北朝亡了国。 北朝帝为了保命,俯首称臣,拱手把王位相让。 林少榆进来时,南起正在喂我吃葡萄,望着他消瘦的身影,我有些晃神,不小心咬到了南起的手指。 南起笑笑,凑过来,余光扫了下跪着的人,鼻尖贴向我的鼻尖,笑着说:「皇后,你把朕的手指咬疼了,该怎么罚?」 罚什么罚? 我眼神向林少榆的方向斜了斜,意思是底下还有人呢,南起却装看不懂,歪头想了想,自说自话。 「就罚,今夜陪朕沐浴,好不好?」 他的音量不大不小,足够大家听得到,有几位大臣,不自觉地轻咳两声,我脸红了,没吱声。 南起凑到我耳边,说:「这么多人看着呢,皇后点点头,给朕一个面子,好不好?」 他是皇帝,他说了算。 我从善如流,点头,乖乖说:「臣妾都听圣上的。」 「乖。」南起捏捏我的脸,坐直,敛起笑意。 他看向林少榆,懒洋洋地掀起眼皮,问:「林少榆,林将军,就是你带兵攻打朕?」 林少榆面无血色,没什么表情,说:「是。」 「不错,骁勇善战,是个将才。」 不止是我,林少榆也愣了一下,南起没在意他的不自在,又问:「也是你,把皇后送来和亲?」 这次,林少榆没犹豫,点了点头,回答:「是。」 「促成一段美好姻缘,该赏。」 这下,不只是我俩,连北朝帝都愣住了。 南起唇角微展,但是笑意未及眼底,抬起头,看向他,眯了眯眼,压低了嗓音,慢悠悠地说。 「所以,和皇后一起长大的人,也是你喽?」 林少榆的眼神有一丝困惑,看向我,还是点点头,说:「是。」 「该罚!」 「拉下去,罚杖刑五十,不,八十。」 南起一顿,又笑起来,看向林少榆,问:「林将军一代将才,区区八十杖刑,应该不算什么吧?」 林少榆脸色很难看,但还是没求饶,背挺得很直,低下头,说:「悉听尊便。」 北朝帝见真要打,连忙站出来求情:「圣上,恕臣愚昧,少榆并未犯错,为什么要受这么重的刑罚。」 「重吗?」南起迷惑地眯了下眼,看向林少榆,问,「林将军怎么说?」 林少榆低着头,不卑不亢,还是那句话。 「悉听尊便。」 南起耸肩,让人把他拖下去,北朝帝跪下了。 「圣上,臣,臣还是想求个理由。」 「理由?」南起想了想,突然牵起我的手,转过头,看着我,笑了,眼底亮如繁星,满满都是我呆愣的倒影。 「朕吃醋了。」 「这个理由,爱卿觉得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