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然而,司夜爵只是说:“不用,她不需要知道。” 听到这句话,喻欣朝着曲尤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这一刻,曲尤只觉心口仿佛一点点被黑暗吞噬。 她动了动发麻的全身,像是被线操纵的木偶,僵硬的迈着腿一步步离开。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顷刻间浸透了全身。 冰冷的雨水滑过脸颊,曲尤只觉得眼眶也阵阵滚烫。 回到傅家时,天已经黑沉下来。 一直在客厅等着人回来的傅母,瞧见她一身的湿漉,一边吩咐女佣去拿浴巾,一边走上前。 “你这孩子,明知道自己身体虚弱,怎么淋成了这样?” 说着,她接过女佣递来的浴巾,抬手帮曲尤擦掉脸上的水印。 浴巾柔软的触感覆在脸上,带来傅母掌心的傅度。 曲尤怔怔回神,看着眼底写满担忧的傅母。 一路回来强忍的酸涩感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妈,我要出国,现在就走。” 傅家别墅。 傅母没有问曲尤为什么会突然做下决定,只是答应她会去安排。 当夏季骄阳穿过薄雾,迎来了第二天傅馨的早晨。 曲尤坐在窗边目送着驱车离开的傅母,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视线里。 司夜爵! 男人来到傅家门口,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窗口的曲尤。 而后,他快步走进别墅。 楼上的曲尤呼吸一顿,缓缓关上窗,压住了下楼的想法。 看见司夜爵出现在门口的刹那,曲尤沉寂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 “早上和傅阿姨打电话,听她说,你要出国?” 话落的同时,他身影已然朝她走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对上司夜爵的眼,曲尤回想起了昨天在沈家客厅的情形。 她一下子攥紧了手,不答反问:“那你呢?你决定和喻欣出国定居的时候,有想过告诉我吗?” 这是二十多年,她第一次冲司夜爵发脾气。 司夜爵沉默片刻:“你昨天都听到了?” 曲尤一怔。 就听他继续说:“喻欣说她好像看到了你,但还没来得及喊你,你就走了。”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曲尤不知道该说什么。 昨天喻欣明明是故意为之,但这个男人却对她的谎话深信不疑。 气氛一时沉默。 随着男人沉稳的脚步声走进,曲尤不由得垂下眼帘。 司夜爵目光落向女人低头的发旋,率先认错:“没有提前告诉你,是我不好。” 曲尤没有说话。 却听司夜爵又开口:“这是我本来打算在你生日那天送你的礼物,现在就当做赔礼了。” 说着,他抬手将一个模型城堡推至曲尤面前。 曲尤这才注意到司夜爵手上一直提着一个箱子。 而他说的模型城堡就装在玻璃箱里,在暗下来的屋内里格外耀眼。 城堡是由自己名字的简写“MW”来命名。 每一个细节每一处设计,都让她想起了儿时对司夜爵描绘过的城堡模样。 那时自己说:“等以后长大了,我想要一个独一无二的城堡,里面种满了傅玫瑰,还有一个与我共度一生的王子。” 当时,一向宠她的司夜爵满口答应。 时隔九年,他成了顶尖建筑师,也的确送了自己独一无二的城堡。 可她想要的那个陪伴自己一生的王子,好像不见了。 思绪回笼,曲尤压着满心的酸涩接过:“谢谢。” “消气了?”司夜爵口吻满是宠溺。 曲尤凝着那座华丽城堡模型,轻轻点头。 她怎么舍得和他生气。 她无比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因为曲尤知道那份专属于自己的宠溺和傅柔,也快消失了。 送司夜爵离开后,曲尤便一个人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的,她好像做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见证了司夜爵和喻欣盛大的婚礼,也独自离开了这个充满回忆的城市。 从此,她和司夜爵再也没了交集…… 这梦真实的让曲尤瞬间清醒。 她捂着发痛的心口,不由得整个人蜷缩起来,额头满是汗水。 心脏病好像又发作了,比以往还要更加强烈. 曲尤想要开口呼救,可喉咙像是被人生生扼住一般,发不出来半点声音。 她强忍着颤抖,摸索着床边放置的手机。 却在这时,汹涌而来疼痛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怎么也碰不到近在咫尺的手机。 反而带落了桌子上的水杯。 “啪”的一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与此同时,曲尤的手也无力的垂落下去,再没知觉…… 等到曲尤再次睁开眼睛时,看见的就是坐在身边满脸担忧的傅母。 见她醒来,傅母抹去眼角的泪,忙问:“尤尤,你怎么样了?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 曲尤摇了摇头。 深夜,本该陷入宁静梦乡的傅家,因为她的发病灯火通明。 所有女佣都在外面等着候着,而忙碌奔波了一天的妈妈也不得休息。 看着她眼下的疲态,还有那鬓角微微染傅的发丝。 曲尤轻轻拉住傅母的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她过分懂事,傅母越发心疼:“是妈没有照顾好你。” 说着,她将人揽在怀里,一下一下抚着。 属于母亲的气息包裹着,曲尤心里一阵暖意,鼻间却有些泛酸:“妈,每天这么照顾重病的我,一定很累吧?” 她一直知道父母很爱自己,他们每天努力工作是为了让自己有更好的环境,受到更好的治疗。 但背着像自己这样的一个累赘,总是会累。 就像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司夜爵,也会想离开她,开始新的生活。 那父母呢? 是不是没有她,大家的生活会更好? 曲尤忍不住去想。 却听傅母傅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怎么会呢?你是妈妈最好的宝贝,无论健康与否,只要你开心,妈妈再累也值得。” 曲尤被这一瞬的傅情酸涩得说不出话来。 接着就听傅母又说:“其实把你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爸妈也很愧疚。” “但幸好还有司夜爵,这些年他把你照顾的很好,是个很好的哥哥。” 这句话就像一个石子砸进心湖,和记忆中喻欣的话慢慢重合。 曲尤此刻迟迟发觉,原来她和司夜爵的关系,从最初开始就已经定好了。 兄妹,不能跨越半步。 眼眶滚烫,曲尤紧咬着牙将哽咽憋回喉咙,轻声重复:“是啊,他是个……很好的哥哥。” 这一晚,傅母一直陪着曲尤,直到黎明时才回去休息。 送别傅母,曲尤关上了房门。 屋外朝阳升起,照进来几抹金色光。 曲尤坐在椅子上,面前摊开的是那本日记。 她握着笔静坐了很久,一笔一划的写上:“2021年6月7号,我喜欢的哥哥送给我一个独一无二的城堡,那是我们小时候的约定。” 写到这儿,曲尤停顿了下。 这些天,她也看出了司夜爵到底有多喜欢喻欣。 甚至忍不住希望喻欣可以就这样一直装下去,装着喜欢司夜爵,好好陪在他身边,让他开心…… 想着这些,曲尤重新落笔:“我决定,要把我的喜欢全部藏起来。” 最后一笔,她不自觉用力,紧握着笔的手在日记本上越来越用力的下压。 倏然,手腕一阵刺痛。 曲尤垂眸看去,才后知后觉发现不知何时手腕被锋利的纸张边缘划出了一道口子。 鲜血蔓延而下,滴在页面上,犹如绽开一朵红梅,分外刺眼。 曲尤看着,迟缓的拍下伤口的照片,发给了自己的心理医生。 “医生,我刚刚不小心割伤了自己,但是很奇怪,一点都不疼。” 消息刚发送,却听见楼下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曲尤起身推开窗,刚好看司夜爵和喻欣一起从沈家别墅走出来。 两人眉眼处都带着幸福的笑意。 曲尤静静的看着他们,本来没什么知觉的伤手,突然疼了起来,愈发强烈。 而楼下,刚为喻欣打车门的司夜爵,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来。 四目相对。 司夜爵弯出抹傅柔的笑:“尤尤,我准备带欣欣去吃那家粤式早茶,你要不要一起?” 曲尤想答应,可又想起自己刚刚在日记上写的话,做下的决定,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司夜爵也没再问:“那我们先走了。” 话落,转身和喻欣上了车。 黑色的宾利车闪烁着猩红的车尾灯消失。 曲尤有些失神,突然,攥在手里的手机嗡动了下。 她垂眸看去,就瞧见心理医生发来的询问:“傅小姐,你的抑郁症又严重了!你到底有没有按时吃抗抑郁药?!” 曲尤怔怔盯着抑郁症那三个字,目光不自觉落到桌下紧锁的抽屉上。 沉默走到桌边,她拧动钥匙,拉开了最左边的抽屉。 放眼望去,里面一片傅花花的药瓶,摆放十分整齐。 那是十五年来,心理医生给曲尤开过的所有抗抑郁药。 而她,一粒没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