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厌打开袋子。 里面有一个保温壶,一个便当盒,几个橙子。 他忽然懊恼。 他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不明白她的想法,不明白她是不是看穿了他的伪装,不明白她到底有没有对他失望。 外面正下着雨。 我走出医院,坐上回家的车,一路回到别墅。 郁厌骗了我。 或许我对剧情记得不太清楚,但是我记得原著中他最得力的手下赵炎。 原著中对他外貌描写得很详细,高低眉,半张脸上一道疤,一颗金牙。 他并不是什么小白花,但他演得很好。 我给了他一千万,这小说动辄千万百万,华家管家的工资都几十万起。 我不期望他感恩我,也不期望他会因为这一千万放过华家。 这一千万,是我给他的买命钱。 要么,他收了钱日后和我们相安无事;要么,我除了他。 雨越下越大,我洗完澡出来准备睡觉。 倏尔,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我打开门。 郁厌微微喘息,踉跄着扶着门框站住,像是一路狂奔而来。 他浑身被雨淋湿,白衬衫紧紧贴在身上,我这时才发现他的身材很好,瘦而不弱,每一寸的肌肉都像是精心雕刻过的一般,白净的脸上还有水珠向下掉落,如泛着水光一般透彻。 他目光如胶一般黏在我身上,长睫忽闪,分外勾人。 我不知道往哪看,做贼心虚般挠挠头,眼神飘忽不定,轻咳了一声清清嗓子:「你来干什么?」 「你生我的气了。」他喃喃开口,眉梢眼角都带着淡淡的绯红。 我挑眉:「好笑,我为什么生你的气?」 「我隐瞒了一些事情。」他忽然冲着我轻笑一下,让我的心漏了一拍,「我没有告诉你,我妈之前欠了很多钱,现在她要死了,债主都来要账,我无路可走,去地下打黑拳,刚才那个人是来拉拢我进入帮派的。」 「我妈这个人,什么正经事也不会,年轻时给各种人做小三,光是我见过她的姘头都有十几个,有钱了就买奢侈品,就赌钱抽烟喝酒,整日醉生梦死。」 他垂下头,似是在继续回忆。 他说这些的时候都是在笑,却带着无法言说的哀伤。 我静静地听着。 「我记不清她对我的好,只记得她每次喝多之后身上沾满了呕吐物的模样,只记得她赌钱输了发疯似的打我,只记得她为了自己的男朋友在冬天把我赶出去。」 郁厌忽然抬眼,黑如寒潭的眼眸毫无光亮,仿佛要将人拽入潭底:「她死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他。 他如落水狗一般站在门前,多往前一步都不敢。 郁厌每一句都在谴责他的母亲,却像是在悔恨痛苦他没有得到母爱就失去了她。 我在想,人设如此复杂的男主,他会不会也想要有个可以庇护他的港湾,会不会也想过人生困难重重不如一了百了? 好讨厌这样虐主角的剧情。 我一时分不清是同情还是心疼,只是想让他不再这样狼狈,不再这样悲伤。 我伸出手,自顾自地拉着他进了屋里的浴室。 趁着他没反应过来,给他围上浴巾,递给他吹风机:「先把自己收拾好。」 他站在镜子前,微微低头注视着我,声音很轻:「大小姐,我惹您生气了,对吗?」 他比我高了不少,即使他低下头,我也不得不抬起头看他。 他明明没什么表情,我却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拘谨和卑微。 「对。」我故意装作察觉不到他的情绪,傲慢地扬起下巴,放出狠话,「吹干头发出来找我,我要狠狠地教训你。」 说罢,我转身走回卧室。 吹风机的声音响起。 这半年郁厌都在我身边上学,晚上给我补习,时不时会出去探望母亲。 他出去打拳很有可能,估计是在补习之后偷偷溜出去的。 但是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赵炎的老大。 我转念一想,或许他没骗我? 片刻,郁厌吹干头发走了出来,他唇色发白,脸色也发白,却不憔悴,反而像是易碎的琉璃彩玉,病弱而美丽,他垂下头,仍卑微地说:「大小姐,只要你能消气,我做什么都可以。」 「郁厌,我很生气。」我走到他面前,近距离仰头看他,认真说道,「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求助?或许你觉得不好意思,可是这种事情不是自己能解决的,你不是无路可走,至少还有我,你可以找我。」 「我已经欠你很多了。」 我恨铁不成钢地戳戳他的肩膀:「以后还不就好了?以后你考上帝国学府,成为大人物,到时候再还债不就好了吗?现在你就是个高中生,难道你要去混黑道当老大吗?」 郁厌摇摇头:「不去。」 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不要和他们那些人接触了,他们都不是好人,会把你带坏的。」 「好。」郁厌很乖巧地点头。 他想了想,又说道:「大小姐,你想让我成为好人吗?」 「什么叫成为好人?你难道不是好人吗?」我再次恨铁不成钢地戳戳他的肩膀,「你小子不要想东想西的,别逼我罚你。」 他眸子微动,似是不信。 我想了半天,恶狠狠地说道:「罚你一天不许吃饭!」 话音刚落,他忽然将我拥在了怀里。 我感受到他温热的身体和有力的心跳。 「大小姐,我会成为你想让我成为的人。」 我心情复杂。 原著中的男主即使是深爱女主也不肯为了女主放弃自己的事业,甚至利用过女主,两个人虐恋情深,最后女主被人绑架威胁他,他也坚决地选择了在那一天上任总统,稳定民心。 他在接受全世界人的欢呼礼赞时,他的爱人在深海中溺亡。 而现在,他向我承诺会成为一个好人。 —— 为了获得她的原谅,他再次骗了她。 狼狈凄惨加一点点虚假的谎言。 可他全然没有逗弄猎物的快感。 郁厌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能看到皮囊下纯洁而正直的灵魂。 她平和而温柔地注视着他,洗涤他不堪污秽的一面。 郁厌开始担忧,担忧谎言被拆穿,担忧她发现真相,担忧她的厌恶。 担忧会失去现有的一切。 郁厌自以为把控局面,可她靠近又靠近,微不可察地渗入他的生活,占用了他大把的时间,一次又一次地安抚他的情绪。 她不知不觉地超越了他认为可控的界线。 而他全然不知。 现在为时已晚,再想将她从自己的生活中剔除,如同剔骨削肉,如同剜心断肠。 她让他回来住,让华叔给他重新安排了一个房间。 他给赵炎打了一个电话。 赵炎瞬间接通,问道:「老大,今天我表现怎么样?」 「以后你当不认识我,除非我主动联系你,所有人都不许找我联系我。」 赵炎不可置信地问道:「老大,那咱们的事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半途而废?」 他撂下一句闭嘴便挂断了电话。 郁厌烦躁不安,面色阴沉,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的愤怒。 他愤怒自己会畏惧害怕谎言被拆穿,而这份畏惧居然大过了对权力的渴望。 他凭借对权力金钱的欲望走到现在,却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止步不前。 「你睡了吗?」门外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他瞬间起身前去开门,目光下意识地柔和下来:「没睡。」 她端着一杯黑乎乎的药:「怕你感冒,给你。」 郁厌没有犹豫,在她亮晶晶的眼神下一饮而尽。 本以为喝完了她就会离开,结果她掏出一根棒棒糖:「给你。」 他只在很小的时候吃过一次棒棒糖,一是因为他不喜甜,二是因为他小时候没钱买。 她撕开包装纸,塞到他手里:「吃了药嘴苦,吃颗糖会好一点。」 「青苹果味的。」她似乎不太习惯关心别人,略显别扭地移开了眼,「我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还没等他回答,她自己先匆匆离开了:「晚安,我走了。」 又留他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棒棒糖发呆。 8. 郁厌母亲下葬后,郁厌搬回了华家,也保证过不会再去打黑拳。 我有点不敢相信,男主的人生就这样被我改变了,说不定整个故事线都会因此改变。 新年那天,华家父母都回家过年,华天机扯着我和郁厌出去放烟火。 好死不死的,沈瑞这时出现在我家门口。 他冲我挑衅地挑了挑眉,隔空飞吻。 我厌恶地皱眉:「你来干什么?」 沈瑞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伸手想要摸我的头发,却被郁厌挡住,他也不怒,慢悠悠道:「当然是为了我们的婚事而来啊。」 我剜了沈瑞一眼:「我什么时候和你有婚事了?」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此时华父外出相迎:「阿瑞,你快进来,怎么来得这么早,不是说好了明天和你父亲一起来吗?」 沈瑞站在原地,瞥了我一眼,骄狂地扬起唇角:「叔叔好,我只是太想玄机了,想来看看她。」 他此话一出,华父把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 随即他微蹙眉头,打量着我和郁厌。 「玄机,一起进屋。」华父并未立刻发作,仍是好声好气地叫我进屋。 我乖巧地跟在华父身后走进别墅,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郁厌。 进了书房我才知道,沈瑞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求得他爸给了华父相当大一部分好处,华父在利益和女儿之间选择了利益。 甚至都没通知我。 沈瑞看出我脸色不好,对华父说:「叔叔,我想先和玄机单独谈谈。」 华父很爽快地把我和沈瑞留在了书房。 我开门见山:「沈瑞,我不会嫁给你的,我会自己选择所爱的人,你好自为之。」 「你觉得你和那个私生子有可能吗?」他底气十足,随意问道。 我反唇相讥:「和你更不可能,你不正常。」 沈瑞似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你以前也说我不正常。」 「不过说完之后,你会看似满不在乎地陪着我做些不正常的事,从三楼跳到泳池,逃考去旅行,在无人区飙车,你总说我不正常。」 沈瑞含着笑,似乎陷入了回忆,语气也变得温柔:「小时候我被我爸打,谁都不知道,只有你能发现,那天我又在挨打,有人开着车疯狂地撞我家的大门,撞开之后逃之夭夭。」 「我爸以为是哪个疯子盯上了他,恐吓他,吓得他没心思打我,众人都在猜这个疯子是谁,为什么撞大门,只有我知道是小玄机来救我。」 我沉默着,静静地听。 我早就知道了华玄机和沈瑞的感情。 如果华玄机听到了他的话,定会有所感触,但我不是。 我无法感同身受,只有些许的感动。 沈瑞眼中的爱意明显而浓烈,放轻了声音:「我之前错了,但我不能取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