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快的心跳根本无法掩饰,顾南弦无比庆幸心跳声是常人无法捕捉到的声音。 其实在上楼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 此时,顾南弦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白墙。 和之前的坦白不一样,这是一句完整的告白。 顾南弦想要起身告诉夏晚她其实醒着,想要抛掉之前的想法,想要和他在一起。 但是有股力量压住了她的四肢,让她全身变得柔软无力。 这时,夏晚站了起来,关上了卧室的门。 一切融入黑暗中。 顾南弦无力地躺在床铺上,眼角渗出泪水——她明白这是为什么。 长期服用精神药物,身体早就习惯了在偏执症发作的时候冷静下来。 她想的,她不一定会做到。 笼罩在充满夏晚气息的被褥里,顾南弦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的无能。 为什么她要患上这个病? 为什么爱一个人这么难? 卧室外,夏晚坐在沙发上,随意披了一件毛毯。 他仰头闭上了眼,无奈地用胳膊搭在双目之上。 刚才,他看到了顾南弦醒了,也明白自己的话被她听到了。 可惜,他并没有看到她的欢喜。 沉默不动已经是她的回答了。 走到这个地步,果然是他自作自受。 顾南弦以前受得苦,现在要让他一点点偿还。 “夏晚,这是你应得的。”夏晚自嘲道。 后悔和悲伤交织,编笼成黑暗笼罩了内心,也笼罩了这间小屋。 就算迎风吹起的爬山虎都变得阴森起来。 …… 第二天,夏晚早早离开了民宿,留下了一张纸条。 顾南弦双眼挂着黑眼圈走了出来,脚下没有穿上鞋,冰冷的地板让她慢慢清醒。 她拿出手机:“小于,今天我不去上班了。” 请完假,顾南弦回到家中换上衣服,重新梳了头发。 镜子中的她脸颊微微发黑,目光呆滞,让她梦回了两年前。 离开夏晚的第五个月,精神接近崩溃的顾南弦就是这副模样。 放下梳子,顾南弦拿出粉底把眼底遮了遮。 随后,她叫来出租车前往了诊所。 心理医生看着新出炉的病例,他皱着眉扶了扶眼镜,唉声叹了一口气。 “小姜啊,虽然我能理解你的情况,但是你的病况不能让你再这样下去了。” 顾南弦询问道:“陈医生,如果我答应他,病情会不会有好转?” 陈医生沉默了一瞬,“感情的事还要靠你们自己解决,但是我必须说一句……” “你的病况大部分原因是患得患失的矛盾促成的。” “在他不能给你绝对的安全感之前,尽量少接触吧。” 医生的话如同魔咒一般悬在顾南弦的脑袋上。 独自一人来到海边,她漫步在沙滩边上,远处的两个小孩儿堆着沙子。 顾南弦找了一块地方坐下,就这么看着小孩儿玩耍。 以前他们生活的地方没有海洋,有一次他们发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塘。 姜玉珏跳到水塘里,夏晚很嫌弃地看着他。 最后夏晚走到顾南弦身边,帮她搭城堡。 星星手链也就是在此之后送她的礼物。 顾南弦慢慢起身走到海边,她提起高跟鞋,让双脚融入沙子中,咸咸的海水偶然冲上来,与她轻触一下便离开。 夏晚和她就像沙滩和大海一样,明明可以触摸到,却永远界限分明。 大海一次次冲刷沙滩依旧无法改变任何事物。 沙滩还是沙滩,大海依旧是大海。 永远界限分明。 海水渐渐漫过脚腕,顾南弦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洋,心里突然平静了下来。 又待了一会儿,顾南弦想着该回去了。 就在转身之际,忽然一个人突然抱住了她。 顾南弦刚要挣扎,一股熟悉的味道钻入鼻腔,“夏晚?” “你在做什么?”夏晚神色慌张。 他刚才坐车路过的时候,看到顾南弦站在海里吓出一身冷汗。 “我就是吹吹风。” “那也不能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吹风!”夏晚呵斥了一声。 顾南弦随即笑出了声。 “下次不会了。” 夏晚牵着她往回走。 路过两个小孩儿搭起的城堡,顾南弦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小声地开口。 “夏晚,我们还是当兄妹吧。” 第23章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大海哗啦啦的水声压过了顾南弦的声音。 夏晚疑惑地回头,“你刚才说什么?” 顾南弦大脑空白了一瞬,她迟疑地说:“没什么,我饿了,快点回去吧。” 从夏晚拉着她走变成了顾南弦主动拽着夏晚。 夏晚跟在后面,低头看着二人相握的双手,一言不发。 其实刚才都听到了,只不过他装作没有听见而已。 当他听到“兄妹”二字的那一瞬间,夏晚突然厌恶起以前的自己。 这股难受的厌恶一直都是顾南弦在承受。 他仅仅第一次感受到,都已经快撑不住了。 当年的她到底是用了多少勇气一步步走在刀尖上的? 光是想想,就让夏晚窒息。 …… “你还要出差多久?” 坐在西餐馆里,顾南弦看着手机问道。 夏晚切牛排的动作一顿,“依照现在的进度,应该还有一两个月。” 顾南弦点点头,没有继续问,放下手机,专心对付手里的牛排。 “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于刚才发来短信,林倩又去了咖啡馆,瞪了她一天。”顾南弦说,“你不在的时候她也经常过来。” 夏晚皱眉,“她在找你麻烦?” “没有,就是坐在那里瞪我而已。咖啡馆开门就是做生意的,也不能赶她走,更何况她也没做什么。” 夏晚扶了扶眼镜,“抱歉。” 虚空的世界里,顾南弦分辨不清方向。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什么想法和情绪都没有,只能感觉双脚疼痛,然后蔓延到腹部、胃部。 突然,她看到一个身影,那是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 顾南弦一喜,她认出了她——“夏晚!” 她喊着他的名字走上前,从身后抓起他的手。 但是如此大力的动作都没有引起那人的回头。 顾南弦困惑地看着他。 忽然,手心传来一丝温热感,好像有液体流过掌心。 她一低头,鲜红刺入眼睛。 旋即,一把雪白的刀刃出现在他的掌心,而刀身没入了她的身体。 她的脚下的红色向四周扩散。 顾南弦惊恐抬头,夏晚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 “啊——不要!” 顾南弦猛地睁开眼睛,尖叫出声,她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却不小心扯掉了输液管。 重症室的护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赶过去,输液支架直接摔在了地上。 心跳仪飞快地涨着数字,嘀嘀声频繁地回荡在病房里。 护士长一见顾南弦都快从病床上爬下来了,自己的心也狂跳。 她连忙拉过顾南弦,看到了腹部渗出的血。 “胃部渗血!快点控制病人!” “快!镇定剂!” “伤口二次撕裂!注意轻重!” 镇定剂一扎,顾南弦终于安静了下来,眼睛一闭再次沉睡了过去。 护士们松了一口气。 “这是重创应激反应?” “看起来不像,联系一下病人家属,查一下病史。” …… 夏晚已经醒了,他因为长时间疲劳工作,加上突然情绪波动过大,所以导致的晕厥。 姜玉珏在医院里忙碌着照顾两个病人,刚交完费用,就接到了顾南弦主刀医生的电话。 他没有避开夏晚。 “病史?” 姜玉珏抬头瞥了一眼夏晚,只见他也神色紧张。 “我妹妹以前有精神病史,但是具体多严重并不知道。”姜玉珏一一解释道。 随着医生的话,姜玉珏的神色越来越复杂。 等他挂了电话,夏晚连忙问道:“怎么了?” “小时醒了,但是疑似有重创应激反应,听说小时有精神病史,医生希望我们能联系上小时的心理医生。小时现在不方便对话。” 夏晚点点头,说:“我会去查。” 这时,之前出现的警官敲响了他们的病房,他一进来就把一个文件递给了夏晚。 “我们找到了重要证物和凶器,黑色大衣和匕首。同时,我们在上面发现了你的指纹和毛发。” 夏晚和姜玉珏同时一愣。 姜玉珏立刻反驳道:“不可能!司城不会对小时做这种事情!” 警官点头,“这我们也知道,傅检察官当时在检察院大楼,有不在场证明。所以,我们想问一下……傅检察官对这个大衣有没有印象,或者说你在何处接触过?” 夏晚拿着文件回想,但是他暂时想不到什么。 在检察院里穿黑大衣的人太多了,他也经常穿。 警官叮嘱夏晚要是想起什么就联系他们,然后就离开了医院。 没过多久,护士找上门来。 “伤患顾南弦已经醒了,你们可以去探望了。” 第31章 二人赶到重症室。 隔着一层玻璃,他们看到顾南弦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那是一片死灰的眼神。 “我们可以进去看吗?”姜玉珏问医生。 医生摇头,“现在伤患情绪不稳定,暂时不能接受任何刺激。” 二人只能作罢。 顾南弦闭了闭眼睛,她现在一睁开眼睛就是一片血红。 虽然清楚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无法控制。 她一想到口罩后的那双眼睛就害怕地发抖。 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神如同蛆虫一般啃食她的理智。 顾南弦当然知道那个人不是夏晚,但是她还是害怕。 害怕自己看到夏晚的一瞬间就控制不了自己,然后伤害到他。 果然,身为精神患者的她不配站在夏晚身边。 得出这个结论,顾南弦忽然觉得腹部的两刀还不及心痛。 探望玻璃外,人影晃动。 顾南弦偏头看了一会儿,旋即便撇开了目光。 她现在根本不敢看到夏晚。 …… 病房里的日子很漫长,顾南弦好了一点才敢坐起身。 她见了陈医生,他来诊断自己的情况。 谈了一些常见的话题,陈医生一副常态的样子,但是顾南弦还是看到了他眼中的凝重。 过来一会儿,陈医生说:“你哥哥和你男朋友都在外面,你要见他们吗?” “不要。”顾南弦没有任何犹豫地拒绝了。 陈医生也是一愣,“你哥哥也不行吗?” 顾南弦迟疑了好一会儿。 陈医生明白了,只能带着病历本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重归安静,这让顾南弦紧绷的神经放松了。 她现在不仅害怕陌生人,连熟悉的人都会让她畏惧。 “顾南弦,你彻底完了……”顾南弦低头低喃着,似嘲讽,似绝句。 出院的那一天,只有姜玉珏来了。 他今天特地穿着白衣过来,为了避免引起顾南弦的应激。 顾南弦站在病房门口,吐槽了一句:“真丑。” 黑不溜秋的姜玉珏穿着黑衣服显得更黑了。 姜玉珏苦笑了一句:“还记得怼我,看来是恢复的差不多了。” 顾南弦对她哥翻了一个白眼。 “他呢?” 姜玉珏一愣,随即知道她在问谁了。 “司城还在查犯人,手里还有个案子没结,估计比之前还要忙。” 姜玉珏一边说起近况一边带着顾南弦往医院外面走。 顾南弦神游天外,出于职业习惯,她还是问了一句:“那个案子到底是什么,怎么查这么久?” 夏晚身为调查人员,自然不能泄露机密,所以顾南弦也没有问他。 “具体我也不清楚,听说是商业案,涉及资金很庞大,但是司城他们找不到证据,就一直拖着。” 顾南弦点点头。 两兄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走到医院大门,姜玉珏把行李一放,“你在这里呆着,我去开车。” 为了照顾顾南弦,姜玉珏租了一辆车方便出行。 姜玉珏走远,顾南弦无所事事的盯着地上的地板。 突然,一群医生从她身边走过去,她下意识让开位置,顺势抬头看了一眼。 白色的口罩遮住了面容,一双黝黑的眼睛缓缓看过来。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顾南弦僵住了身子,眼前的世界慢慢涌出红色血液。 “啊——”顾南弦尖叫一声,抱着头蹲下。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顾南弦害怕之后,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就是凶手。 她挣扎着抬起头,却没有看到那双眼睛。 手机从口袋里滑出,顾南弦回过神来,捡起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