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牙背了我几公里,托着我的手臂一下也没松。 周围都是无边的荒凉雪地,我搂着他的脖子,听着他的声音,无比安心。 所以请原谅我,后来不管他怎么伤害我,我也做不到洒脱地放手离开。 5 几天了,我的身体还是静静地睡在雪地里。 我忧愁地想,这要是不小心被看到,一定会把人家吓坏吧。 唉,当初我想着死后百事消,可真没想过还要操心自己的后事。 我决定去找裴景,看能不能托梦告诉他我死了这件事。 说不定入殓之后,我的灵魂就能消失了。 没办法,我也没有别人可以找了。 好歹他的名字还跟我在同一张结婚证上,辛苦裴大律师来给我收个尸,也不算过分吧。 离开前,我又看了一眼这片雪地。 十五岁那年,裴景就是在这里跟我表白的。 他在一个初雪的夜晚敲开我的窗户,神神秘秘地说要给我看个东西。 我迷迷糊糊穿着睡衣刚走出来,就被裴景裹上了温暖的大衣,然后,小心翼翼地牵着我走到雪地上。 小院中间,有个脚印印出来的巨大爱心,整齐圆满。 雪色映着月光,明净柔亮。 彼时的裴景已经拔节成长为一个俊朗的大男生了。 他红着脸,欲言又止。 直到我打着哈欠作势要回去睡觉,裴景才急了,憋出一句:「林暮冬,我喜欢你!」 我那时被他惯得不像话,骄纵地昂起下巴,「这点小事还用你专程告诉我?」 裴景愣了几秒,又气又笑地来挠我痒痒。 我笑成一团,断断续续回应了他。 「我也喜欢你的,阿景。」 我还记得裴景那时的模样。 他开心又拘谨,只知道抓着我的手,眼睛很亮,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似乎要把这一刻铭记于心。 雪花像礼花般缓缓飘落,落在他的细碎的发梢和纤长的睫毛上,少年眼中盈盈有光,只盛得下一个我。 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那份情愫早已心照不宣,确实不需要说出口。 6 我飘回了我和裴景的家。 只是没想到,苏颖也在。 裴景看上去有些烦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最后停在阳台,点了根烟,明灭缥缈的烟雾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苏颖是第一次进我们的房子,对墙上的照片,餐桌上的杯垫,沙发上的毯子都好奇地翻翻检检。 她从我的冰箱拿出一轮白色的圆盘,笑嘻嘻地戳了戳。 「这是塑料吗?硬邦邦的,怎么放在冰箱里,好奇怪哦。」 裴景回过头:「那个是糍粑,烤一烤就会变得很软,等等——」 可是来不及了,苏颖已经随手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咚」的一声。 我捏紧了拳头。 早知道我死之后,苏颖会堂而皇之地进我家翻我的东西,我就该一把火烧了再走! 苏颖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啊,手太快了。阿景,你别怪我好不好?」 裴景看着躺在垃圾桶里的糍粑,沉默了片刻。 「算了,也不值钱,等暮冬回来自己再买吧。」 苏颖有双无辜的眼睛,撒起娇来娇软可爱,摇着裴景的手臂,总是容易让人心软的。 上一次听她这样撒娇,叫的还是「裴总」。 7 那时裴景已经是知名的律所合伙人了,依然很忙碌,我也没改掉给他送饭的习惯。 那天送饭去,他正在开会,于是我放下保温桶就离开了。出去发现车钥匙掉在律所,于是回去拿。 他们不知什么时候散会了,在裴景的办公室外,我听见女孩娇气地抱怨: 「怎么总是这几个菜啊,都吃腻了,她就不会换别的菜谱吗?」 我倏然推开门。 裴景和苏颖坐在办公桌旁,分享着,挑剔着我精心为他准备的晚餐。 我语气有些僵硬: 「阿景熬夜多了,这是专门做给他的食疗菜谱。没专程给苏助理准备一份,不好意思了。」 苏颖吐吐舌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裴景。 「对不起啦,裴总,我以后再也不挑食了。」 裴景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还有点嫌弃地点了一下苏颖的脑袋。 「暮冬稳重懂事,才不会计较这点小事,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幼稚啊。」 8 才不是这样的。 从前,裴景从来都不要我懂事。 从孩提时期到情窦初开,从老宅小院到繁华城市,他总是说小冬儿无忧无虑,开心就好,什么事都有他呢。 直到我十七岁那年。 那一年,裴景家中突逢变故,父亲因生意失败跳楼,母亲整天以泪洗面。 现实一下打断了风花雪月、年少懵懂,裴景开始打几份工,经济和精神上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难得的一次见面,他难掩疲态,勉强笑着。 「小冬儿现在要乖一点了,我不在你身边,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很心疼他,想着该我对他好了。 那么,我就不要他给我准备惊喜,不要他早上打电话叫我起床,不要他那么远坐车来陪我过生日,不要他为我付出那么多了。 为了帮他还账,我也打了两份工。 我知道他不会接受,所以每个月都把工资和省下来的生活费偷偷转给他妈妈,自己只留一点点,靠馒头、青菜和免费汤度日,做梦都梦见红烧肉。 记得奶茶店那份工下班很晚,回去的路上被人跟踪,我一直飞跑到寝室才捂着狂跳的心脏哭出来,脚崴了也没发现,一个人瘸了几个月才好。 这些,我都没有告诉他。 但裴景还是很内疚,总是说对不起,让小冬儿跟我一起受苦了。 我说没关系阿景,一生很长,你以后再对我好啊。 裴景眼眶通红,把我的手放在心口揉了又揉。 「暮冬,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我会的。」 他说这话时,神情认真得近乎偏执。 我不得不信。 我怎么会不信? 9 说好的,是一生。 结果不过十载光阴,已是天翻地覆,沧海桑田。 他将年少时对我的宠溺和爱意,全都给了另一个骄纵爱笑的女孩。 其实我早该感觉到的。 他不再叫我「小冬儿」,不再花时间哄我。 他夸我懂事体谅他的时候,眼中其实是带着遗憾的。 遗憾那些天真无忧的年少,已经在生活的磨砺中,暗淡无光。 10 其实在苏颖刚进律所,他们还是清白、不用避嫌的时候,裴景曾多次跟我提起她。 「新来了个小姑娘,皮得不像话,真拿她没办法。」 他说这话时像是烦恼,眼中却带着笑意。 「暮冬,她真像你小时候,我都不忍心罚她。」 就算是这样,我没有怀疑他。 直到苏颖一次次越线挑衅。 她出租屋停电的时候,哭着打电话给裴景;在应酬上喝醉后抱着裴景不撒手,让裴景不得不照顾她一晚上;在庆功宴上大胆地将奶油涂在裴景脸上然后亲上去,惹得同事围着起哄…… 为了她,我一次次和裴景争吵。 我以离婚威胁,要裴景辞退苏颖。 裴景揉着眉心,语气烦恼: 「暮冬,苏颖只是孩子气,你过去也是这样天真,应该最能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容不下她?以这样的理由辞退一个小姑娘,你让她以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