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和鸣。 沈惊晚自虐般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悲哀。 谢彦辞于乐理一道颇有造诣,一曲琴谱天下无数人求而不得,所爱女子自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不是没做过努力,两人刚成亲没多久,她寻访了一位制琴名家,费尽心力亲手制作了一把琴想要送给谢彦辞。 但当她兴致冲冲抱着琴来到谢彦辞面前,还未开口,就见他冷着脸道:“你也配抚琴?东施效颦。” 说完抽出长剑,剑光一闪。 她亲手做的琴弦由中间齐齐断开。 谢彦辞毫不留情地离去,丝毫没注意到沈惊晚细密伤口布满的十根手指。 她永远成不了谢彦辞爱的那种女子。 沈惊晚从没一刻这般清晰的明白这件事。 这时,谢彦辞的笛声却骤然停住,他脑海中突然出现沈惊晚在这院中练枪法的身影,身姿翩若惊鸿。 又好像看见沈惊晚停下动作,白皙脸颊微红,额间沁出一层薄汗,转头往他这个方向看来。 看见他沈惊晚眼睛先是一亮,又流露出踟蹰和惶恐。 她小心翼翼征求他的意见:“王爷,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便不在这院里练了……” “王爷,你怎么停了?” 秦子依疑惑的声音打断谢彦辞的回忆。 “没什么。”他莫名竟有些仓皇,忙收敛思绪,正要说话。 恰时,护卫来报:“王爷,陛下召您即时入宫。” 皇宫,紫微殿。 沈惊晚跟着谢彦辞走入。 见他向楚国皇帝谢玄行礼后询问:“皇兄,这么晚召我入宫何事?是因为今天那份边疆急报?” 谢玄抬眸看他,揉揉眉心才沉声道:“敌军突袭,沈家军主将受伤,边疆求援。” 谢彦辞沉吟一瞬:“沈家军这次领兵的是旁支的沈明修吧?真是无用。” 沈惊晚一顿,说是沈明修,其实她才是主将。 这份情报应该是数十天前,她与羌国大将军拓跋炎那一战。 许是沈家军连胜,拓跋炎坐不住了,召集人马夜攻云鹫城,沈惊晚也在那场仗里受了伤。 为了以防万一,便派人进京求援。 她又听见谢彦辞道:“皇兄,我愿亲自领兵驰援。” “不必,你给我安分在盛京待着!” 谢玄看着一无所知的弟弟,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又突然问,“阿樾,你这两月就没想过上镇国寺去看一眼沈惊晚?” 沈惊晚抬眸诧异望过去,陛下明知道她不在镇国寺,为何要问这句话? 谢彦辞脸上出现一抹明显可见的烦躁。 “为何这几日个个都要跟我提沈惊晚,搞得仿佛是我亏欠了她!” “你……”谢玄语气一沉,又无奈地问,“你就不曾对她动心分毫?” 谢彦辞毫无半分沈疑地冷笑。 “她是我此生最厌恶的女人!” 第7章 似乎还觉得不够,谢彦辞强调似的补充:“莫说心动,就算她死在我眼前,我也不会有片刻动容!” 话落,谢玄浓黑瞳仁里溢出无尽怒意。 “混账,你根本不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多少!” 天子一怒,帝王威严如雷霆般压下。 谢彦辞识相地沉默。 谢玄见状却越发来气。 “好,好得很!” “既如此,等她回来,我就让你们俩和离!” 闻言,谢彦辞浑身一僵,他抿紧唇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是拱手行礼道。 “多谢皇兄!” 谢玄顿住,气得挤出一句话:“滚出去!” 谢彦辞紧了紧手,终于转身告退。 沈惊晚一路跟着,看着谢彦辞黑沉的神情,忍不住疑惑。 “谢清远,这不是你一直所想,得偿所愿不应该高兴吗,怎么还沉着个脸?” 谢彦辞回到王府时,秦子依还未离去。 谢彦辞不由皱起眉,不轻不重地道:“我不是安排人送你回府?” 秦子依敏锐地察觉到谢彦辞心情不悦,温柔又担忧地道:“陛下这么晚召你入宫,我担心你,陛下……是不是不愿让你娶我?” 谢彦辞想到皇兄的话,心中越发烦闷。 秦子依以为自己言中,声音凄切。 “不能做王爷的结发妻子,是妾一生的遗憾,现在就连想陪在王爷身边这微小的心愿亦无法成全吗?” 谢彦辞缓了神色:“别多想,婚期不会变,你早点回去休息。” 秦子依这才放心离开。 沈惊晚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那句“结发妻子”,眼中酸涩。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当初也曾有过这样天真的愿景。 成亲没多久,为了求得谢彦辞的一缕头发,她向大楚第一琴姬求艺制琴,拿惯长枪的手被磨得鲜血淋漓,琴却被谢彦辞一剑斩断。 后来又向画圣百里衡求一幅墨宝想送给谢彦辞,却被百里衡断然拒绝,说她根本不懂得自己画的含义。 这让她成为整个盛京的笑话。 直到最后,谢彦辞如赏赐般扔给她一束发丝,她如获至宝,将那缕头发与自己的青丝交缠放进香囊。 直到死,那香囊都被她妥帖地珍藏在怀中。 谢彦辞入寝后,沈惊晚在一旁盯着他看了许久。 睡着的谢彦辞少了几分凌厉,那薄唇也不再吐出伤人话语。 沈惊晚轻声道:“当初你愿与我结发,是不是证明对我也曾有过怜惜。” 她自然得不到答案…… 月华如水,沈惊晚起身走到廊下。 却见守在门外的卢风神色怜悯低声自语。 “王妃,你若是知道你当初费尽心思求来的只是街边一个乞丐的头发,你该多难过。” 沈惊晚整个人蓦地僵住! 尽管只是一缕幽魂,她却感觉自己似乎被月光冻成了冰。 她的心似乎又开始密密麻麻疼起来,那疼痛绵长而持久,如千万只虫在不停啃噬。 远胜当初心脏被利箭洞穿。 没两日,谢彦辞奉皇帝圣命前往东岳山为边疆战事祈福。 东岳山下,沈惊晚看见这熟悉的地方,感慨万千。 谢彦辞刚下马,便看见一对老夫妻相携,一步一跪,颤巍着往山上而去。 他看了半晌,问一旁迎接的东岳观观主:“他们这是在作何?” 观主轻声解释:“我东岳山有一条出名的传说,据说一跪一叩首,诚心跪完这万级台阶,所求之事便可实现。” “不过万级台阶跪下来可会要半条命,所以甚少有人能完成。” 谢彦辞蹙眉:“那他们为何还跪?” 观主叹息一声:“这对老夫妻儿子上了战场,两人这是来求儿子平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谢彦辞沉默片刻,内心隐隐触动。 突然,观主身后一道童开口:“这算什么,五年前,有一个女子为求危在旦夕的心上人平安,在这万级阶梯上整整叩首了九遍。” “我看她那不是求神,是想以命换命。” 卢风惊叹开口:“世间竟有如此痴情女子,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就连谢彦辞亦忍不住停下脚步。 那道童仰头回想片刻。 “似乎是姓沈,叫……沈云词!” 第8章 身为故事中的主角,沈惊晚遥遥望着万级阶梯,悲凉又苦涩地一笑。 耳边传来卢风惊异的声音:“五年前,那不是爷您被叛徒偷袭误入西南密林,重伤垂危的时候吗?” 沈惊晚忍不住望向谢彦辞,却见谢彦辞面无表情地沉默良久。 而后他眼眸暗沉地发出一声嘲讽。 “子依不谢安危从死林里救出我,而她却只会做这些愚蠢的无用功,这就是区别。” 沈惊晚只感觉呼啸山风从自己几近破碎的魂体中穿过。 席卷走了她最后一点温度。 谢彦辞跨步往台阶上走去,沈惊晚只如一抹被牵引的幽魂,木然地跟随他往上而去。 看着这一级一级仿佛没有尽头的台阶,沈惊晚回想起自己当初来此跪拜时那焦急的心情。 每跪一阶,她便祈愿一次谢彦辞平安无恙,岁岁长安。 现在想来,真是傻的可笑,蠢得可怜。 沈惊晚蓦地生出一丝悔意…… 如果那年跟哥哥回盛京述职,她没遇见谢彦辞该多好。 遇见他的那一刻,自己的生命就仿佛被谱成了一章残酷的乐曲。 几日后,谢彦辞祈福完毕回京。 回程路上,沈惊晚就见谢彦辞从头到尾都冷着脸。 似乎是从那日听见她的名字后,谢彦辞就一直情绪不虞。 沈惊晚无力又认命般的想,这人已经到就连听见她的名字都恶心至此。1 到了京郊门口,谢彦辞本欲直接进城,却看见有许多人排了长队在领着什么东西。 他随意抬眸一瞥,却在看到队伍尽头时眼眸凝住。 冷声质问:“那里为何打着我永安王府的名号?” 卢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连忙解释:“王妃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在城门口施粥布善。” 沈惊晚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