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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指尖堵住他鼻孔,嘻嘻哈哈闹着,戳完了鼻孔又使劲往他嘴里塞,他定力极好,根本不为所动,她当真以为他睡了,不敢再吵他,悄悄缩回手。

  乔苍操纵南省棋盘近半个世纪,曾陷入四面埋伏,腹背绞杀,陷入黑白博弈的死局,最终都赢了,他不认为这世上还有超脱他掌控的灾难。

  倘若终有冤冤相报,他也许会不得好死。

  可纵然他遗忘全部,包括他姓名。

  他也不会忘记柳玥。

  丢失关于她的记忆,胜过病痛折磨一万倍的恶毒。

  他会在还记得她,将要认不得她时,甘愿以化为灰烬的方式,留下那份永恒。

  北国的四月之春,比南城要妩媚分明,那座四四方方的院落,褪去了冬日的荒芜,开满一树的石榴和辣椒,一红一绿煞是好看。

  周怀海拎着一只竹筐,站在树下挑选成熟的果子,警卫悄无声息推开铁门,走到他身后停下,理了理帽檐,“周部长,有您的信。”

  他淡淡嗯,“腾不开手,你拆一下。”

  警卫将信撕开,取出里面的纸,只看了一眼,便合上交到他面前,“曲笙小姐寄来的。”

  他摘石榴的手一顿,握住了那张信纸。

  “什么时候。”

  警卫想了想,“早晨八点多,不超八点半,是加急送来。”

  他一字不落读完,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是瞳孔动了动,有几分愕然。

  旋即沉默仰起脸,透过树叶层层叠叠的浓密的罅隙,看向被屋檐遮住的太阳,这样明媚,这样温柔。

  去年这时候,京城还有些苍凉。

  如今尘埃落定,他的罪孽也轻了。

  他反倒觉得,每一处都春色潋滟。

  曲笙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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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的正是他那名部下。

  她信上说决定仓促,来不及婚礼,不出十月也差不多,她问他想不想看她穿上婚纱的样子,要不要吃一颗他一手促成的姻缘的喜糖。信末又自己否决掉,她说你除了柳玥,再懒得多看一眼别人,更不会觉得好看。

  她不知以怎样的心情写下这些字,在落款处或许掉了一滴泪,泪迹氤氲开墨水,变成一坨,藏也藏不起。

  他摇头笑出来,将信放在桌上,警卫见他不说话,问他回信吗。

  他折断一枝光秃的树桠,扔在脚下,那信纸经风一吹飘飘乎乎,随着枝桠一同落地,被戳破成两半。

  他淡淡说,“不必了。”

  某一年盛夏时节,柳玥摇着蒲扇从庭院中走来,斜倚墙壁意味深长说,“乔先生,你女儿长大了。”

  他坐在沙发,随口回了句,“才十九岁,还是孩子。”

  她抬起扇子盖住一半脸孔,露出水莹莹的眼眸,“这年纪也能谈恋爱了。”

  她笑得媚气,一副勾魂摄魄的模样,乔苍只瞧了她一眼,便了如执掌,她这是朝他使美人计呢,一准家里的小霸王央求她来打头阵。

  他面无表情端起茶盏,拂动杯盖,神色看不出喜怒,平静得反倒骇人,二楼走廊这时忽然传来几声吱吱叫,小姑奶奶鬼鬼祟祟迂回到扶梯旁,翘首以盼等消息,只见客厅一片死寂,她母亲把扇子背到身后,轻轻晃了晃,她顿时蔫儿了。

  二十年白驹过隙,任江湖商海风云变幻硝烟四起,世人依旧常常提起父亲母亲这段风月。盛文乔总雷厉风行,杀伐果断,一向不讲情面战无不胜,城府与手腕皆是高深莫测。论世道谁能制得住他,唯有他太太。他宠爱妻子人尽皆知,天下再找不到第二个如他这般忠贞深情的夫婿了。

  若是柳玥都搞不定,乔苍势必是从骨子里不许,没有商量的余地。

  嚣张跋扈的乔慈,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乔苍,她年幼时敢和他对着干,现在是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他发怒的样子,当真是恐怖。

  她垂头丧气从楼上走下来,站在柳玥身后,可怜巴巴喊了声父亲。

  他沉默饮茶,连理也没里。

  柳玥又撒娇又赌气把扇子丢到他身上,“瞧你,这样的喜事,你也不笑一笑。”

  “喜事?”

  他揪出重点,眉目寒光一闪,煞气重重。

  乔慈吓得咬自己母亲耳朵,“别说了,千万别说了!”

  柳玥不怕他,将保姆正好送来的文件一抓,抛到了玄关,哗啦啦飞了一地,保姆低着头退下,夫人发威,那可是天崩地裂,先生都怵,下人更避之不及。

  “十九岁还小吗。我十九岁不就落入你魔掌了?许你这样,还不许她了?”

  乔苍气得脸色发青,“你再袒护,我连你一起收拾。”

  她愣了愣,索性扇子也扔了,绕过茶几往他旁边一坐,“你怎样收拾我。”

  她拉住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拍,“打我还是骂我,还是像罚乔桢那样,不给饭吃?”

  她格外用力,乔苍在快要挨上她面颊时,匆忙往回收,这才轻轻一抹,没真打出声响,可即使如此他照样心疼,语气也软下来,搓着她的小手在唇边柳玥梗着脖子忍笑,朝乔慈使眼色,她急忙替那男孩说好话,“父亲,您知道五爷吗?”

  五爷绰号马头五。长了一张驴脸,为了好听点,才叫马头。他趁着乔苍金盆洗手,江湖群龙纷争的大好时机,拿下了十三街和红灯区的地盘,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算是深圳颇有威望的头目。

  只是这人一向捡漏,运气大过真本事,故而乔苍根本看不起他,他指尖戳点着杯身纹绣的青花瓷,嗯了声。

  乔慈提起那小子,眼睛都格外亮,“薛止就在五爷的赌场做事,他可厉害了。”

  她掰着竟然还找了个半黑不白的小畜生。

  乔苍脸色顿时沉得更狠。

  他良久才透过壶嘴那丝升腾的薄雾抬眸看她,“他和我比怎样。”

  乔慈前一刻还欢天喜地的笑意,倏而收了。站在那里哑口无言。

  怎可能比得过华南虎,江湖说,乔苍之后,南省再无大哥。谁也担不起这名号,更不敢扛他的大旗。

  他冷笑,“即使我也要抽身而出,洗干净手上的血,才有把握护你母亲周全,他奶黄还没褪,在这条道上站不稳脚跟,随时要惹麻烦,他想得到我的女儿,他有本事顶得住吗。”

  乔慈低垂着头,委屈嘟囔,“可我就喜欢他,从幼儿园到现在,十五年了。”

  柳玥出乎意料,呛了一口茶水,匆忙咽下,“呀,都这么久了?”

  世间风月,最难得是长情,肯踏踏实实喜欢一个人,不输给时光,不输给诱惑,不输给现实,何尝不是幸事。

  乔苍知道她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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