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常菁便爆发了。她掏出口袋里被她捏得皱巴巴的电影票,扔在乔希面前,怒容满面地质问乔希,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为什么辅导班的老师说你翘了课,你是和谁去看电影了!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 那是乔希第一次面对如此暴戾的常菁,害怕得说不出话,只能强忍泪水保持沉默,而常菁的怒火并没有因此熄灭,反而更加剧烈,问乔希在哪里认识的人,是不是学校里的同学,说要找对方的家长,还要去学校里找人。 常菁甚至认为段垚是不学无术的混混,因为成绩好的大概率看不上她。 那天窗外的雨下得很大,其实并不是一个出门的好日子,常菁失望的眼神和尖锐的嗓音让乔希猛然意识到她和段垚的不同,段垚是生于沟壑的鲲鹏,会飞去遥远的地方,找到自己的山河,而她只是山头一粒芥子,在一方天地生存,按照别人的期望活下去。 事情的最后,乔希自作主张地切断了和段垚的联系。 她不想常菁顺藤摸瓜找出段垚,去打扰他的家人,影响高材生的平静生活,何况段垚的生活已经够苦了,自己都没钱,还要在她身上费劲,还想让乔希和他一起考北京。但乔希怎么可能考得上呢。 段垚想的未来,是乔希早就放弃的可能。 而段垚最终也成为了她所放弃的人。 从那往后,她再没有去过麦当劳,甚至快餐店都不去了,连去辅导班的那条路都很少走,只是为了不碰上段垚,即便她无数次看到了他。 兴许段垚说得对,她是挺没有心的。 他们在这里呆了太久,护士过来催,被两人之间的氛围吓到了。 “段医生,三号床的病人找你。” “知道了。” 段垚垂眼看乔希,乔希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辞,她听见他冷硬地说道:“这两天没怎么在医院看见你,你的手伤需要继续养,要是想养好,劝你别再去搬东西。” “还有,你妹妹软组织的挫伤可能比骨折还难养,最近不要有剧烈运动,我看好像是你家那个远房舅舅把人接走了,全麻后虽然容易说胡话,但通常是潜意识里的真心话,你注意一下。” 乔希怔住了,抬眼却只见段垚转身离去的背影。 夕阳已西落,玻璃做的高楼妄图锁住光,将它们关进钢筋围墙中,最终被如火一般被余晖灼烧,乔希走出医院,心中思考段垚最后那句话的含义,回忆秦缜说过的胡话。 可秦缜说的话太多了,段垚是指哪一句,她不敢确定。 走到车站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你是秦缜的朋友吧。” 岑初一惊讶地站起来:“乔希姐好。” 乔希问她怎么在这里。今天秦缜出院的时间早,岑初一来不及赶来探望,打算等秦缜回家了再买习题去慰问。岑初一回答乔希说自己刚好在这附近做调研,现在准备回学校,叫了车还没到。 乔希闻言点点头,两人又聊了客气地聊了几句,乔希说秦缜回学校边上的公寓去了,让岑初一有空的话多去看看她,怕秦缜一个人会有不方便。岑初一心里有些惊讶,她以为乔希和秦缜关系很差。 乔希没注意岑初一的神情,她有些心不在焉,看车到了便准备离开。 这时候她被喊住了。 “乔希姐!”岑初一似乎有些犹豫,还最终还是说,“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 另一边,秦缜吃了一顿寡然无味的晚餐,准备洗头。 秦缜的头发自受伤到现在都没清洗过,刚刚被陆蕴一揉,暗藏的污垢争相跑出,她原本想找一家理发店,但瞥见自己受伤的手,又改了主意。 浴室里,秦缜一面歪着头看着洗发水的成分表,一面向技师提出要求。 “重一点。” “这块有点痒,帮我抓几下。” “陆蕴,你技术好差。” 陆蕴停下动作:“要技术好的就去理发店。” 秦缜迅速安静下来,好不容易可以名正言顺使唤陆蕴,她可不能糟蹋了。陆蕴重新开始揉搓泡沫,可没过一会儿,秦缜又按捺不住地发问:“陆蕴,我考考你,你知道为什么要先用洗发水再用护发素吗?给你点提示,和氢离子浓度有关。” “……”陆蕴冷酷道,“我只知道你再说话,泡沫就要流到你嘴里了。” 秦缜连忙闭嘴不敢张开了。 陆蕴只替自己洗过头,还是第一次帮别人洗,虽然已经很小心,但长头发比想象中难控制,秦缜几乎整张脸都沾上了泡沫,基本达到头脸清洁一步到位。 等把泡沫冲干净,秦缜是清爽了,陆蕴已经满头大汗。 他让秦缜坐在沙发上,他帮她吹头发,但秦缜不喜欢吹头发,平常自然风干居多,是以没多久便坐不住,但屁股一挪动,又被压着肩膀按了下去。 脑后传来陆蕴的声音:“不要乱动,好好吹完再回房间,不差这几分钟。” 秦缜缩了缩脖子,妥协了。 暖风呼呼地吹,陆蕴的手指从发丝中一遍又一遍拂过。 秦缜身上的衣服宽松,被风吹得时不时鼓起,露出大半个白墙似的后背,她微微低着头,陆蕴能看见她的纤细后颈,椎骨微凸,像竹子一样,又被错乱的发丝遮挡。陆蕴情不自禁俯下身。 秦缜觉得后颈突然一痒,下意识抬手摸去,摸到的却是陆蕴的脸。 陆蕴看着茫然望来的秦缜,朝她笑了笑。 等头发彻底吹干,又迎来了新的问题。 “我洗澡怎么办?” “拿个东西把手臂包起来再去洗。” “我自己洗吗?” 陆蕴看她一眼:“不然呢。” “我都受伤了,不能你帮我吗?”秦缜说。 “……秦缜,你行行好,饶了我吧。”陆蕴无奈求饶。 和秦缜比起来,他才是黄花闺女,秦缜是强抢民女的恶霸。 五一那几天,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陆蕴晨起的生理反应根本避无可避,秦缜好奇心强,陆蕴被折腾得够呛,那时候他还能报复性地给予秦缜一点惩罚——或许秦缜认为是奖励——可现在秦缜的情况,陆蕴还没变态到对一个受伤的人做些什么。 最后秦缜用大号的塑料袋将手臂包得严严实实,自己进去洗漱。 等洗漱完,秦缜又困了。 最近秦缜尤为嗜睡,但发呆的毛病似乎好了一些,几乎没出现长时间走神的情况,关心则乱,陆蕴觉得自己应当是想多了,秦缜可能只是大脑比别人活跃,所以才容易陷入自己的思考,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于是他将床理好给秦缜,他是决计不和她一起了,一方面保护秦缜,另一方面保护自己,遂又将之前买的折叠床拿了出来放在房间一角。 但从刚刚开始,秦缜的手机就响个不停。秦缜没有接听的意思,在默认铃声第三遍响起的时候将手机改成了静音模式,放在床头柜上,但来电依旧没有停止,陆蕴瞥了一眼,看到来电人是乔希。 陆蕴又出现那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乔希给他来了电话的时候达到顶峰。 陆蕴本以为乔希是想通过他联系秦缜,但事情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秦缜在你边上吗?”乔希的语气有些古怪。 陆蕴还未将把秦缜接过来这件事和常菁他们说,但他不认为这件事需要隐瞒,于是“嗯”了一声,这时候,秦缜看到房间里的折叠床,忽然问了一声:“陆蕴,你不和我一起睡了吗?”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而后声音响起。 “陆蕴,我要和你谈一谈。”乔希的嗓音淬了冰,“不要让秦缜知道。” 55 陆蕴对这场谈话持有消极态度,倒不是因为秦缜那句话似乎被乔希听见了,毕竟这件事情其实很容易就能圆上,可怖的是乔希的态度。 陆蕴和乔希几乎没有私联过,从前他们知道父母有撮合的意思,但他们没有这种意向,为避嫌也避免尴尬,两个人见面都很少说话,这么多年说过的话还没秦缜一周发来的消息多,不过乔希比秦缜可圆滑多了,尽管年纪相仿,不论如何也都礼貌地喊他一声小舅舅。 但这一次乔希却直接喊他大名。 陆蕴有一种兵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