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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描画似在寻找一处绝佳的位置,“刺在额头,便遮住了这颗红痣。刺在脸颊,被人看见倒要嗤笑了,若是颈间......”

  匕首停在她的颈窝,“你曾在我此处划过一刀。”

  他的匕首继续往下探去,将她的领口挑了开来,露出不算光洁的肩头来。

  她很清瘦,白皙,也伤痕累累。

  匕首抵住了她的肩头,那人在垂询她的意见,“就此处罢,你意如何?”

  吴素鸢泪如断珠,不停地往下滚落,她压住声中的轻颤,“公子该杀了我。”

  那人反问,“为何杀你?”

  抓心挠肺的,为何要杀?

  “奴是魏国细作,刻意扮作俘虏进入燕军大营,潜至公子身边只为刺探燕国消息。”吴素鸢捂住胸口,笑了起来,“裴将军说的没错,公子不杀,后患无穷。”

  她神情认真,他一时竟辨不出真假。

  淅沥沥的雨沿着飞檐瓦当滴了下来,这清明依旧春寒料峭。

  陶翊风笑得凉薄,“不杀,留着你。”

  “看我跨过黄河,踏平魏国。”

  吴素鸢怃然,她别过脸看向帘外。

  直棱花木窗兀自敞着,蓟城天色青青,好一片烟雨迷蒙,楼外那株高大的白木兰亭亭如盖,将开满花的枝桠探了上来。

  吴素鸢仿佛看见宫门大道的青石板上荡起一圈圈涟漪,兰台外的人家屋檐上滴滴答答垂着雨,他们的庖厨里定然悬着猪肉与鸡鸭,他们的炉子生着火,此刻也许正炊烟袅袅,也许正围炉闲话。

  她想起徒手从雪里扒出来的荠菜,他说今岁要放火烧山。

  魏燕两国打了上百年,魏国损军折将,粮尽援绝,人已不知死了多少。而陶翊风终究是要魏国国亡种灭,社稷为墟。

  她也想起了西林苑中的苜蓿草,槿娘不认得,大约燕人也都不认得,但吴素鸢认得。

  她就像这最不值钱的野草,生于微末,命如蜉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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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种无能为力的宿命感兜头浇来,吴素鸢似溺进潭中无处脱身,一时心中恍惚,低喃道,“那公子请便罢。”

  她原是跪坐案旁,那人用刀柄抵着她裸露的肩头,轻易便将她推倒在软席子上。

  她大口地喘着气,起伏的胸口掩住了周身的战栗。

  她急需一碗汤药续命。

  那人俯下身来,刀尖按上了她的肩头,她能感受到锋锐的刀尖刺破她的肌肤。

  篆体“许”字共有十画,她要在这间茶室挨上十刀。

  那人紧锁深眉,神色不定,清淡的雪松香与他眉间杀气格格不入。

  吴素鸢阖紧眸子,刀尖传来的痛楚令她本能地逸出一声轻吟。

第43章富贵险中求

  那一刻,吴素鸢想起了外祖母的话。

  外祖母曾忧伤地叹息,“你这孩子,与你母亲真像呀,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天大的委屈全都自己受着。我的文君但凡能哭几声,认个错,服个软,就不必闹到这个地步......”

  可吴素鸢无法认错服软,也不愿开口求饶。

  她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便等着第一刀划下去。

  但那一刀迟迟没有刻进她的皮肉。

  微凉陌生的指腹却掠过了她的眼尾,她陡然一凛。

  那人好像拭去了她的眼泪。

  她蓦地睁眸,见陶翊风正垂眸定定地望她,面色竟罕见地柔和下来。

  他改变主意了吗?

  吴素鸢不知道。

  “苜蓿是什么?”

  此时刀刃相见,他竟问出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是一种野草。”

  “青团又是什么?”

  “是用艾草做的糯米团子。”

  那人放下了匕首,身上杀气顿敛,人却还在离她不远处微微俯着。

  “听说你要在清明采苜蓿,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打着颤儿,“想给公子包一次苜蓿馅儿的饺子。”

  “好吃么?”

  “好吃。”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那便去罢。”

  吴素鸢还兀自喘着,她想,到底是厨艺救了自己。

  赶忙起身整好衣袍,惊惊惶惶地出了书阁,踉踉跄跄便往楼下逃去。

  阁中那人好似问了一句,“你便那么怕我?”

  帘外雨声潺潺,木楼梯被她踩得咚咚作响,吴素鸢没有听清他的话,因而没有作答。

  再紧走几步,脚底虚浮地便愈发厉害,继而眼前一黑,人便直挺挺地往楼梯下栽去。

  初时神识还算清明,能听见有脚步声疾来,她不知那人是谁,但身上一轻,那人竟将她拦腰抱起。

  很快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时人已在听雪台,室内药味很重,槿娘正进进出出地忙活,见她醒来便端了药汤过来,自顾自在榻旁坐下仔细吹温了,“你这身子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吴素鸢起身接过药碗,歉然道,“有劳姐姐。”

  “医官来过,问起你家里人可有什么病,我又不清楚,见你一直昏睡,医官便先走了。”

  吴素鸢心绪恍惚,父亲母亲年纪轻轻皆是因病亡故,她原先在魏营身子还算不错,是自辕门摔下后才感觉大不如前。

  父亲经年咳嗽,但母亲是什么病,她那时年幼,并不清楚。

  槿娘进进出出地又端来好几碗,在案上排成一排,“喏,都是你的。”

  槿娘给她什么,她便喝下什么。

  入口酸苦,没有一样是甜的。

  见吴素鸢只是安静饮药,没有说什么话,槿娘幽幽道,“你知道的,公子好洁。青瓦楼可不是寻常地方,向来不许女子踏入半步。你说,公子召你到底是什么事?”

  槿娘难得如此认真,吴素鸢道,“大表哥送了信来,在公子手里。”

  槿娘追问,“信里写了什么?”

  吴素鸢笑笑,“问了几句家常。”

  便当大表哥问了几句家常罢。

  大概是走不了了,就连大表哥用城池来换,陶翊风都不肯放人。

  吴素鸢不明白到底什么缘故,她既不值得大表哥献城,在陶翊风心里必也没有什么分量。

  她记得自己最值钱的时候还是陶翊风满天下捉拿她,那时海捕文书上的赏金是五百刀币,没想到如今竟值一城了。

  不懂。

  一个出身乡野的孤女,竟价值一城。

  她的确不懂。

  吴素鸢记得倒在阁外时有人曾将她拦腰抱起,那人怀里很暖,臂膀亦是坚实有力。她不禁问道,“姐姐,可是公子送我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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