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在撕裂,瓦解。 我不懂,原来人这种生物在世界上存在就是用来受苦的吗? 我问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啊?」 「我做错了什么?」 「好疼,你们知不知道我好疼呐。」 可是世界上没有心疼你的人。 …… 我哥放学,推开家门。 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我妈在往我鼻子里面呛白粉,我的衣服快被我爸扒光了。 酒瓶碎裂,我的手掌扎在上面,汨汨地往外冒血。 这个世界不是很好。 对于我,或是对于我哥哥来说,都是这样。 我妈是什么时候松开我的呢? 我爸是什么时候垂下手的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世界被红色浸染了, 温热的液体一点点喷洒在我裸露的肌肤上, 外面在放烟花。 屋里两个成年动物的尖叫刺破我的耳膜。 我感受不到。 理解不了他们为什么叫成这样。 疼痛而已啊,我每天都要经历千百遍呢。 我定定地看着我哥, 我哥手中的斧子掉落。 喷洒出,潮湿的,温热的,液体。 沾染在我的睫毛上,我眯了眯眼。 我的哥哥面无表情。 叫我站远点。 「真被发现了,我不能让警察验到你的 dna。」 我哥的嗓音冷静到我觉得他在给我下一碗面。 好像这是我们兄妹俩度过无数个日子里最平凡的一天。 那天晚上。 我洗干净了自己,穿上我最喜欢的衣服。 坐在桌子边。 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擦干净。 将一束花,插在破破烂烂的花瓶里。 我哥在厨房。 搅拌砌上新墙的石灰泥。
所有的一切都处理好。 我哥揉了揉我的脑袋, 我就知道了。
第二天我哭着去警察局报警。 「呜呜呜,警察叔叔,爸爸妈妈两天没回来了,我好害怕。」 爸爸妈妈失踪了吗。 死了吗。 我和我的哥哥都不知道。 …… 那年我哥十九,我十六。 我哥说,他会挣钱养我。 可他从没告诉我,在迈进家门的前一刻, 他把自己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塞进了口袋里。 29 一声炸响惊醒我的思绪。 原来今天也有什么节吗日。 在放烟花啊。 我仰头,盯着那漫天炸开的光华, 落在所有人的眉眼之上。 落在被警灯汇合的长河里。 …… 我哥。 戴着手铐,被一名警员陪着。 站在不远处。 家里的房子被敲掉了一大半。 来来往往的警员不停地处理拍摄。 哥哥看见了我吗? 我不知道。 其实每次他都能准确地望见我, 那次在给学生补课的家里。 我最后的毕业典礼上。 我向前几步,霓虹的灯光落在我的脸上。 我哥有我这辈子最念念不忘的眉眼。 他是个疯子,他对我的爱好卑鄙,好扭曲。 他可是一言不合就要把我关起来的人。 他可是十二岁就对我动过心的人。 回头吧。 回头吧好不好。 忘掉,被哥哥抱过的身体,黑夜里的呓语,交缠的亲吻。 这样,这一切就与你无关了。 可是我为什么就是那么那么那么的, 爱他呢。
我。 越走越快。 开始奔跑。 越过层层霓虹的灯光,窜过那烟花洒下的星点。 我听见人声响动。 夏风吹彻。 我哥站在高台。 手被铐住。 我冲过去。 吻他。 撞过嘴角,一片一片的烟花下落, 其实。 我本就身处无边的黑暗里。 我哥是我唯一的星星。 你得允许我在结束的时候亲吻他。 因为他是我唯一的星星。
有警员冲过来把我们分开了。 我哥垂着眼睛。 他没再跟我说一句话, 我就像一个蓦然纠缠他的陌生人。 「你哥这是不想让你成从犯啊。」 汪警官在我身旁,点燃了一根烟。 我盯着天上渐灭的烟火,轻轻地说。 「我养父差点要把我侵犯。」 「我养母在逼着我吸白粉。」 「怎么,他们不该死?」 「就我哥该死是吧?」 「你怎么不去抓他们呢,是因为没本事吗?汪警官。」 他忽略了我情绪激动的挑衅。 「杀人犯法,这是法律规定的。」 「我很遗憾没能将那两个人渣送进监狱。」 「但是,他们该不该死,是由法律判断的事情。」 「嗯,真好啊。」 我撑着下巴,看着窗外。 流光点燃深黑的夜。 「法律。」 「这世界上为什么就没有法律保护一下保护妹妹的哥哥啊。」 没有人回答我的话。 我垂着眼。 半晌,转头问身旁的汪警官。 「我哥好像是个神经病。」 「他能减刑吗?」 「……」 尾声 我总觉得我哥瘦了。 从监狱出来后。 好像也对我更加冷淡了。 这是我把我哥接回家的三天后。 不知道是不是剃成寸头的原因,他少了几分以前的霁月,多了几分清冷凌厉。 早上六点,我哥准时醒来。 我是定了闹钟才这么早起来的。 因为我怕我哥直接跑。 抢着给我哥盛了碗粥。 「谢谢。」 我哥对我说。 我哥居然对我说谢谢。 以前我俩关系最冷硬的时候他都没对我说过谢谢。 我愣在那。 看我哥在那一板一眼地喝粥。 我妈也从楼梯上下来了。 「小鸣,给你准备的房间还习惯吗?」 ……对,我的生母找到了。 我哥因故意伤害被判了七年。 Dna 对比和现场调查结果出来。 致那对男女死亡的并不是斧伤,而是啤酒的玻璃碎片。 警察推测,是我养母在吸食大量精神药品后受到冲击。 从而引发的应激反应。 养父致死的伤口中验出的 dna,也是我养母的。 也就是说,事实上是我养母致养父死亡,并且自杀。 而我和我哥的记忆之所以出现不同程度的偏差,很有可能是因为,过于血腥的场面给我和我哥造成了精神创伤,以及,我养母手上拿了一袋要强行喂给我的白粉。 我哥表现良好,提前了两年放出来。 在这五年期间,也多亏汪警官多方协助,我找到了我的生父和生母。 他俩都是大学教授, 几十年来……一直没放弃找我。 看到我的那一刻,我妈就把我搂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才知道,这样被抛弃,蹂躏,践踏的我。 也是这世界另一端两个为人父母日思夜想的人。 爸爸妈妈都对我很好。 什么都愿意满足我。 我第一次住上了带楼梯的大房子。 第一次用上了带浴缸的浴室。 而且爸妈知道我跟陆鸣的事后,也没阻碍我跟陆鸣在一起。 我以为,我和我哥算是苦尽甘来。 接我哥出狱那天,我一直叽叽喳喳不停跟他分享。 「我找到我的爸爸妈妈啦。」 「我也有家人啦。」 「哥,我考了个教师资格证,下个月可以入职当老师了哦。」 结果。 三天来,他一共跟我说了四句话。 哦,嗯,好的,谢谢。 …… 我觉得我快闷炸了。 我以前的哥哥不是这样的啊。 他会朝我笑,会哄我,会温温柔柔地跟我讲情话。 可他现在。 连我想你这三个字都没对我说过。 卧室的门被敲响了。 是我哥。 我以为他是来找我和好的,或者终于想通了要对我说些好话了。 结果。 他穿着黑色的冲锋衣,背着包,一副要走的样子。 「陆呦,跟伯父伯母说一声。」 「不打扰你了,我要走了。」 他确实是要走。 要走。 要…… 他的妹妹还站在他面前呢他就要走。 我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揉了一把, 气得我。 「你要去哪里?」 我问他。 「回家。」 他垂下眼睛。 「不是,哥,这也是你家啊。」 我拉住他。 「既然找到生父生母,就不要喊我哥了。」 他冷淡的声线,仿佛直穿我的心脏。 「你……不是,我。」 我有点被哽住。 「那我至少还算你女朋友吧?」 我扯着他衣袖,我不信我哥连这都不承认,这人以前因为我一句男朋友都疯成那样。 结果,他沉默了一阵后。 移开我的手。 「我都进去五年了,没交流五年,还算什么女朋友。」 我愣在,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不是,哥你,你什么毛病你?」 我真生气了,还有点说不出来的慌。 「你回来的时候就不正常,你……」 我没想到,他会甩开我。 其实也不是甩,是一个把我「拿开」的动作,但我在气头上,有点晕。 于是倒在了门把手边。 好巧不巧,门那边有一块因为时间久而出现的木质倒刺。 我的手臂划在上面,划出了一道血痕。 看起来蛮吓人的。 血珠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