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他们刚才为什么就那么让电梯关上了，幸亏没人来。

云窃没眨眼，不能以眨眼估计时间，但她瞥见了自己手腕上的表盘，更精确，秒针走了三十步、三十一步了。她还按着开门键，电梯大开，小小空间里的温度持续被外面感染上升。

云窃没看见有人走出去，耳朵也没听见脚步声。

祁瞻没走，他只是调整了一下角度和距离，似乎离这个忽然叫住他又莫名退缩的女生近了一点。他礼貌地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云窃一下子抬起头，祁瞻微微带笑的脸近在眼前。

不是侧面不完整的笑，也不是一瞬间眨眨眼就找不到的，云窃感觉自己眨了好几次，祁瞻嘴角依然是弯起的。

“我……”云窃按着电梯的手松了，咽下一口唾沫，语速忽慢忽快，声量也有点不稳，“那天……四月份、下雨那天，谢、谢谢你的纸，我用完了……谢谢。”

逻辑乱七八糟，日期、事件掐头去尾，连自我介绍也没做。

云窃说完就觉得脸热，她比他大，却表现得像个三岁小孩子，丢人。幸好电梯门关上了，冷气重新蔓延开来。

“是你啊。”

祁瞻没有沉默又绞尽脑汁地回忆很久，云窃感觉热气还没彻底被排出电梯，她就看见了对方脸上并不夸张的恍然大悟，或者说，平静得出人意料。

云窃为不需要进一步解释而惊讶地愣了愣，随后有些困惑，不明白祁瞻这么淡然的态度神情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抱歉，我只是……”

“抱歉，我不是故意没认出你。”祁瞻罕见地没有遵循一贯的交流礼仪等对方说完，而是直接截断了云窃慌张的话。他嘴角的笑往回缩了一点，眼底闪过一丝怪异的黯淡，“我是脸盲。”

吹下一股冷气，云窃长时间用力的指尖一松，继而僵住了。

静谧和低温的环境容易将紧张混乱的情绪转化成敏锐的思考力，云窃想那个词不叫“黯淡”，应该叫“落寞”。

6.“还挺巧的。”

脸盲是可以毫无防备直接袒露给别人听的病吗？

云窃习惯性地慢慢吸着吸管，冰凉的荔枝冻混着甜滋滋的液体上来，然后一点点掉下去，过程安静。

现在的状况对她而言也是毫无防备，甚至可以说超出控制、意料之外、难以置信。

半小时前，她和祁瞻错过了出电梯的好时机，双方回过神来电梯已经被楼上人按了上去，陆续停在十六、十九、三十层，有人要进，他俩只好顺着往后退，不一会儿就手臂贴着手臂退到了最后面。两人默契地没有继续中断的话题。

直到电梯重新下到一楼，前面人都走了，云窃和祁瞻也顺势走出去。

云窃慢吞吞迈步，祁瞻竟然也奇异地跟她保持了同一速度。

气氛尴尬又有种难以描述的和谐。

“我……”走到大楼门口，祁瞻突然停下来看云窃。

云窃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很凑巧地也抬头道：“我请你喝奶茶吧？这附近有家奶茶店……就当谢谢那天你帮我。”

过了两秒，祁瞻点头。

然后他们就到了这家奶茶店，她点了一杯半糖荔枝奶霜，祁瞻点了一杯无糖茉莉茶。

结账时云窃才知道祁瞻不打算让她请，提出他一起付或者各付各，云窃几乎没有强硬地要求过别人，今天却很固执，猜准了祁瞻不会为难女生，坚定地用了一个自己说来都牙酸的称呼：“我是姐姐，我请。”

这种强硬看起来无师自通，实际别扭又生疏，没掌握拿年长的成熟气势唬人的诀窍，半点不严厉，反而笑了，比起要求更像恳请。

祁瞻沉默了一下，没再过多争执，说：“谢谢。”

店里人不算多，但单独的小桌坐满了，于是他们在墙壁边狭长的连排座位上挨着坐下。

挨着的意思是，两人相邻肩膀的直线距离大概有十厘米，不亲密，也挤不进第三个人。

云窃捧着磨砂质地的圆杯，牙齿不自觉咬住了吸管。思来想去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都是她，但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事情“顺利”地发展到了一个完全没想过的方向。

“我叫祁瞻。”

男生温和清晰的嗓音从右边传进耳朵，云窃感觉耳垂痒了痒，连忙道：“你好，我叫云窃。”

这算是补上了之前在电梯里漏掉的自我介绍。

然后呢？该说什么？

云窃没有很多和人友好相处的有效经验，尤其是和同龄男生，但基本常识——不要随便打探他人隐私——她还是懂的。虽然她揣了一肚子关于“脸盲”的问题想问。

好在祁瞻大概真的是一个足够聪明而且足够体贴的人，率先打消了她的窘迫：“你也在那栋楼上兼职？”

“嗯、嗯……”这是闲聊的话题，云窃顺着答，“我在二十楼，书法兴趣班，当教师助手。”

“我在十七楼，也是教师助手，不过是数学。”祁瞻忽然笑了笑，像是想到什么趣事，“上数学课的学生都愁眉苦脸，上书法课是不是更高兴？”

祁瞻声音里的笑意让云窃脑里的弦一下崩直了，又很快松弛下来，变成一道慢悠悠起伏的波浪。云窃回想起书法课的状况：“也不是……也有很多小孩不喜欢写字，坐不住。”说完也笑，“有几个小朋友经常想偷懒，求我帮他们临几张。”

祁瞻：“你帮了？”

云窃睁大眼：“怎么会，我和他们的字不一样，会露馅的……”她下意识偏头，发现祁瞻淡淡地笑，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来看她的。那道波浪好像被热化了，成了雾气飘上天，黏成一片松软的白云。

云窃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老师也在，哪有机会。我可不想被扣钱。”

祁瞻小幅度地点点头：“我也不会偷偷告诉他们小测验的答案。”

男生表情是很为人师表的严肃正经，但眼里笑意闪闪烁烁，四目相对，云窃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们大概会被小朋友归为童话里的“大反派”吧，坏哥哥和坏姐姐。

空气中的舒适感缓缓流动，人的身体肌肉和心态思维逐渐松懈，不知不觉就不再在意周围是否沉默。

云窃又吸一口奶茶，荔枝冻滑滑地进入口腔。

“我们……这是第三次见？”祁瞻放下奶茶，忽然道。

云窃差点被胶状物哽住喉咙。

“……你记得啊。”她嚼完了，咽下去，才若无其事似的扬起一个笑，“还挺巧的。”

茫茫人海中偶遇三次的缘分，的确很巧，放在哪个年代都不可多得。

祁瞻的试探被印证，百分之五十的猜测成了百分之百的事实，他有点惊讶，但好像又不太惊讶。毕竟对他而言，“相似”其实约等于“相同”。问出口的那一刻他心里就已经预定了答案。

“上次也抱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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