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狱长笑了笑,却没有笑意到达眼底。 “可苏小姐死在姜府也是事实,所以才需要带姜姑娘前往大理寺问话。” 沈君珩心知这是大沈律法规定的,哪怕他是皇子,也不敢干涉大理寺办案。 他沉吸一口气,示意司狱长走开两步。 “姜姑娘刚刚中毒不久,还未痊愈。再者,姜太傅如今只剩下这个独女,还请司狱长不要多加为难。” “那是自然。” 随即司狱长一挥手,示意将姜念芙带走。 沈君珩双手紧握成拳,朝惴惴不安的姜念芙投去一个“你且安心”的眼神。 很快,室内就走得空无一人。 沈君珩在原地站了片刻,随即转身回了王府。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等。 沈君珩在书房内坐了整整一夜。 脑海里盘旋着各种各样的念头。 天刚明时,宫里就有人来传旨,宣他进宫。 御书房内。 沈皇正在看着奏折,头也没抬,“听说姜太傅之女进了大理寺?” “是。” “她是朕要指给你的王妃,你也不为她求情?” 沈君珩道:“儿臣相信姜姑娘绝不是作奸犯科之人,也相信大理寺必定不会冤枉一人。” 沈皇淡淡地应了一声,又问道:“此番她沾上杀人罪名,到时候流言四起,你还愿意娶她?” 沈君珩重重磕了一个头。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当日春狩时儿臣曾远远见过姜姑娘一面,一见倾心,不管她是如何,儿臣此生都只娶她一人。” 沈皇抬起头,眸光似箭。 是在看沈君珩是真的情浓至此,还是觊觎太傅之女的野心。 沈君珩不闪不避地和他对视。 半晌,沈皇的眼神慢慢软化下来。 沈君珩眼底,的确只有对心上人的担忧。 “既如此,待她出大理寺,朕就下旨赐婚。” “儿臣姜父皇隆恩!” 与此同时,大理寺内。 因着沈君珩的面子,姜念芙并没有上拷。 司狱长放下手里的卷宗,朝姜念芙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姑娘,多谢您配合。现在您可以走了。” 姜念芙一怔,“我……” “仵作查看了苏卿怜的伤口,验明那是她自己刺的。” “本官命人问了姜府周围的住户,的确有人见到苏卿怜在去姜府之前就已经受伤了。” “还有昨日医馆内医士的证词,证明苏卿怜曾有毒杀你的意图,足以说明这次也是为了嫁祸你。” 姜念芙攥紧裙摆,半晌才轻轻道了一句“多谢大人”。 她转身往大理寺外走。 虽然摆脱了嫌疑,但她的心里还是十分沉重。 现在她也能猜到苏卿怜是因为嫉妒才想杀她的。 可她却没有愤恨,只觉得可悲。 苏卿怜未必不知道这种栽赃很容易被识破,却宁愿赔上自己的命,也要往她心口上插一根刺。 让她永生都记得,因为她要嫁给沈君珩,曾有人死在了她的床上。 沉思间,姜念芙已经走出了大理寺。 马车接上她,回到了姜府。 姜晁一见她就松了口气:“芙芙受苦了。” 姜念芙疲累地靠在父亲怀里。 这时,几名红袍宫人走了进来,展开了手里的圣旨。 “姜念芙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姜氏念芙,品貌端正。燕王正值适婚之时,当择贤女为配。特将姜氏许配为燕王正妃,钦此!” 第三十九章 姜念芙听着和前世几乎一样的圣旨,暗暗叹了口气。 她还记得刚醒过来时,只想着要离沈君珩远远的。 可后来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全都把她和沈君珩绑在了一起。 命运兜兜转转,她还是被指婚给沈君珩了。 宫人宣完旨,见姜念芙跪着不动,只好催到:“姜姑娘,接旨啊。” 姜念芙余光中看到姜晁在看她。 深吸一口气,她俯下身,举高双手,“臣女接旨,谢主隆恩!” 她认命了…… 婚期定在三个月后。 姜念芙心中五味杂陈,既盼着那日来,又害怕那日来。 七月初七,乞巧节。 燕王沈君珩与太傅之女姜念芙的大婚当日。 姜念芙坐上花轿,视线下垂看着手里的苹果。 那是岁岁平安的象征。 这辈子,真的能不同于前世,岁岁平安吗? 沈君珩骑在高头大马上,胸前的红绸衬得那张面如冠玉的脸愈发清俊。 他不时地回头看一眼,以往的矜贵自持都消失不见。 现在的他,只是个娶到心上人的少年。 燕王府,喜房之中。 姜念芙神情复杂地坐在喜床上。 脑海中不由得想起前世,那时的她与现在一样,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忐忑不安地坐在喜床上,等着沈君珩来掀喜帕。 那个时候她以为是两情相悦,紧张之余,全是甜蜜。 而现在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前世的一幕幕慢慢在脑海中闪过。 红烛慢慢燃了下去,姜念芙实在太累,头靠在床柱上想休息一下。 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直到沈君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么累吗?” 姜念芙猛地回神。 喜娘在旁边笑着道:“请王爷掀喜帕。” 沈君珩竟有点紧张,拿起喜称缓缓挑开了喜帕。 红烛下,本就娇美动人的容颜更加美艳。 沈君珩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低声唤道:“夫人,我终于娶到你了。” 喜娘捂嘴偷笑,然后端上合衾酒,“请王爷和王妃同饮合衾酒。” 沈君珩和姜念芙各自端起一杯,交臂饮完。 一室都是笑语和祝词。 待仪式走完,室内总算只剩下两人。 沈君珩眸色幽深,定定地看着姜念芙,看得姜念芙有些不知所措。 “王爷,为何这样看着妾身?” 沈君珩轻柔褪去她头上的凤冠。 “我倾心夫人已久,今日得偿所愿,不胜欢欣。” 姜念芙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味,知他的确是欢喜的。 又听沈君珩道:“不要叫我王爷,太过生分,叫我珩哥哥,可好?” 姜念芙身体猛地顿住。 同样的称呼,如同前世重现。 沈君珩从怀中掏出那枚玉佩,轻轻放在姜念芙的手心。 “这是我母妃给我的,说只能赠与心爱之人。今日,我将它给你,从此,我们夫妻一体同心。” 一字一句,都与前世相差无几。 姜念芙心口剧痛,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 沈君珩慌了神,俯身吻去她的泪珠,“怎么了?你不喜欢吗?那我再去寻好的来,你不要哭……” 那样的惊慌失措,是姜念芙从未见过的。 她微微侧头避开沈君珩的啄吻,轻声道:“妾身累了,早些安寝吧。” 沈君珩对她无所不依。 当下褪去姜念芙的喜服,却不做别的,只是抱着她。 姜念芙背对他躺着。 一室寂静中,忽听沈君珩问道:“我可以叫你芙芙吗?” 第四十章 红烛慢慢燃尽。 过了许久,姜念芙才轻声回道:“好。” 翌日,按例新妇要向婆母请安。 姜念芙早早就起来了。 坐在梳妆镜前,侍女为她将头发盘了起来。 大沈风俗,若为人妇,便不能再散着头发。 实则只有姜念芙知道,昨晚沈君珩并未与她圆房。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没想到沈君珩竟也忍住了不碰她。 侍女在手脚麻利,嘴也爽快:“王妃可长得真漂亮,跟九天上的仙女一样,难怪王爷那么高兴。” 姜念芙抿了抿唇:“你叫什么名字?” 如今云枝既去,她身边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奴婢莹月,以后就是王妃的贴身侍女了。”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随即沈君珩走了过来。 “芙芙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姜念芙刚要起身行礼,就被沈君珩按下了:“今日要进宫向婆母请安,所以早起了些,妾身吵醒王爷了?” 沈君珩挥手让莹月下去,俯身在姜念芙唇上啄了一下。 “若再如此生分,我可要罚你了。” 又拿起眉笔,道:“我来给芙芙画,可好?” “王爷,这如何使得、唔!” 阳光从窗户中漏了进来,映出地面上缠绵在一起的影子。 许久后,唇分。 沈君珩薄唇勾起,十分愉悦的样子,“你还要再叫王爷吗?” 姜念芙脸红过耳,终究还是嗫喏着从舌尖滚下几个字:“珩哥哥。” 声音低得有如蚊鸣。 沈君珩轻咳一声,不再逗她,捡起方才滚落在桌子上的眉笔。 姜念芙坐着不动,心里却泛起了丝丝涟漪。 小轩窗,正梳妆。 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虑舟只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呢…… 半个时辰后,瑶妃的宫殿。 姜念芙撩起裙摆跪下,“儿媳给婆母请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