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泽敛起眼底寒意，柔起目光徐徐萦绕在宋绵身上。

方才那句气势十足的“用了刑才知道”，让他心底莫名生出几分微妙又兴奋的情愫。

好像她越是这般强硬，他越喜欢？

宋绵比起以前坚强不少，许是跟自己赐给她的封号有关，想来真是成就感满满。

面对傅司泽，宋绵刻意软下气势，低眉楚楚娇怯道：“皇上？”

“以前怎么不跟朕说，憋了这样久，是担心朕保护不了你么？”

宋绵悠悠浅笑，似嗔似怨：“皇上前朝事多，嫔妾不想再生是非惹皇上分心，只想息事宁人小事化了。”

姜贵人见傅司泽全然遗忘自己，情急之下顾不得大体，放声大哭道：

“皇上！妾身真的没有，妾身只是上手摸了摸，连匣子都未打开过，如何下毒啊！还有那耳坠，皇上！玲珑可是从昭容华入宫时就陪着的啊。”

傅司泽何尝不是百思不得其解，听她哭诉，眼中的狐疑更浓了几分凝聚在玲珑身上。

连陪在自己身边忠心日月可鉴的玲珑都逃不开被怀疑，宋绵心底陡然一凉。

这一丝心凉她来不及细察，今日的目的已然达到，已经确定毒不是姜贵人下的，那么剩下只需要撇清玲珑即可。

“皇上，玲珑日夜陪在嫔妾身边，若她真有异心，嫔妾如何能平安至今，那耳坠，姜ᴊsɢ贵人送来时嫔妾就找了徐太医看，玲珑根本来不及下毒，安神香亦如此。

其次，嫔妾的饮食一直是由玲珑负责，在饮食上动手脚，可比在一个戴不戴都无所谓的首饰上简单多了，可见能在首饰上下功夫的，必然不是身边人。

玲珑与嫔妾起居一室，嫔妾对她的为人再清楚不过了，她绝无半分害人之心，还请皇上皇后明察。”

宋绵声音清冷决绝，毅然护着玲珑在身后，那模样又让傅司泽心念回转有几分动容。

当时赐给宋绵的纯金护甲，是他命内务府紧着时间打造的，这其中经手牵扯的工匠人数众多，细查起来也最麻烦。不过若有人存心想买通也不难。

傅司泽扫过垂首于宋绵身后的玲珑，一丝犹疑凝在唇边，继而转首打量姜贵人，语气淡然，但眼眸却闪着冷郁的光：

“那这耳坠和安神香 你做何解释？”

姜贵人扒着台阶跪在殿下，睫毛一颤一颤眨落大滴的泪珠，她自是无辜的，语气含着几丝隐忍克制的恨意，嘶哑着喉咙哭喊道：

“妾身不知那些个脏东西怎么跑到耳坠和安神香里了，妾身实在不知，实在委屈啊！皇上细想，妾身送的礼物自是出自妾身的手，妾身没有蠢到那个地步啊！妾身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姜贵人好容易撑起身子发完毒誓，一语落又重重瘫软在侧，手掌膝盖皆被碎片扎破，血水与茶水在她身下融汇，汇成细流往外小股流去。

温淑仪宜淑仪不约而同起身，暗暗吸了口凉气告退，瑜容华也慎得慌，紧随其后离开。

看着眼前髻发蓬乱，满头珠饰散落一地的姜贵人，宋绵心里也不是滋味。

满眼苦涩凝望，目光跃于姜贵人，但又穿透姜贵人，只望见了当初伏跪在地的自己，没想到有朝一日，姜贵人也会被人这般对待。

想起往事，宋绵禁不住潸然落泪，满脸不忍却无一分怜悯是由姜贵人而起的，全然哭的是从前狼狈不堪的自己。

姜贵人死不了，她家世好，现在又没有确凿的证据，宋绵一点儿不担心，皇上放过她也只需要片刻的犹豫，索性不如自己主动提起。

“嫔妾入宫几经风波，不得不事事谨慎小心。”

宋绵顿了顿，轻拭眼角的湿润，换上一副哀婉的语气求情道：

“既然姜贵人宫里并没有搜出千金子，那嫔妾也不愿冤了姜贵人，如今嫔妾不想再生事端，只愿好好养胎，为皇上诞下一个健健康康的皇子。”

这番话傅司泽和聂温亭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宋绵到底是懂事，不愿在这件事继续纠缠计较。

聂温亭叹口气道：“后宫出了这样的事，是臣妾不察之过，还好那千金子没有影响到昭容华腹中胎儿已是万幸。至于姜贵人，毕竟证据不足，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傅司泽先前撇下长宁殿里几位大臣匆忙赶来，一来才没说几句，姜贵人就哭声连绵如烦心的蚊虫萦绕在耳。

前朝事多后宫也不安宁，他属实听得心烦气躁，见宋绵无追查之意，仅思付片刻道：

“到底是证据不足，定不了姜贵人投毒的罪名，但姜贵人。”

傅司泽目光飘过跪在血水里的姜贵人，起身声音清冷如冰道：

“你在昭容华生产前就别出门了。”

说罢顺阶而下，颇为嫌弃厌恶的绕过一滩猩红，牵起宋绵的手，疲倦与悲惜凝在眉心。

“朕前朝还有要事，晚些得空了再去看你，快些回宫休息吧。”

宋绵深情款款递上关切的眼神，莞尔一笑道：

“是，那皇上快去忙吧，嫔妾能照顾好自己，这不还有玲珑陪着嫔妾吗。”

“玲珑……”傅司泽目光淡淡扫过玲珑，点头道：“那朕先走了。”

魏海拿起小叶紫檀木匣，开口有些犹豫：“皇上…那这？”

傅司泽摆摆手，有些不耐烦：

“你去盯着内务府的人，叫他们快些清理干净，再拿去给昭容华，若再出差错也是你的差错。”

“皇上有心，嫔妾谢过皇上。”宋绵微微欠身含笑：“嫔妾恭送皇上。”

第70章 金丝玉兰

回到春华宫已是午后，没一会竹苓就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清蒸鲫鱼汤。

宋绵夹了两三筷子鱼肉食之无味，连浓稠乳白的鱼汤也只喝了小半碗便坐不住了，连连唤竹苓找出徐太医从前拿来的祛瘀药膏，又叫过玲珑坐于她面前，亲手抹在她还红肿的脸颊上，指梢抚过间玲珑身子还有些微微发抖。

宋绵实在心疼，眸间蕴着一层不散的雾气，怜惜婉叹道：

“今日让你受委屈了，姜贵人只敢把怒气撒在你身上，说到底你是被我牵连的。”

玲珑摇摇头神情倔强起来：“也就挨了两巴掌而已，奴婢不委屈。话说娘娘心中有答案了吗？”

宋绵叹了口气，手腕间力度更柔，沉吟道：“我只能确定，毒确实是阿萝下的，只是她为何这样，还不明了。”

说着，宋绵心头浮上温淑仪的身影，姜贵人似跟她有什么交集，只是这交集与阿萝被害有无关联就不知道了。

温淑仪家世不俗地位又高，在宫里想寻她做庇护的低位嫔妃肯定不少，但姜贵人那样蛮横无理的人能入得了温淑仪的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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