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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妃宫里一早上稀里哗啦地响个不停,这不,刚才又新领了几盆兰花回去。」

今日之前,宫中仅有我、胡妃、祁妃三妃。

我虽有封号,但三人平级,尚且可以维系微妙的平衡。

而裴悠封贵妃的圣旨带来了变数,我一跃成为后宫众妃之首。

孙婕妤拉我起身:「前厅来了好些妃嫔,都等着给你道喜呢,贵妃娘娘。」

我穿上新送来的贵妃服饰出现,花枝招展的妃嫔们默契地停下了稀疏的交流声。

齐声的问候过后,胡妃率先打破沉默:

「月贵妃好福气,短短一月便超过了姐妹们三年以来的努力,不愧是陛下钦点入宫的美人。」

我端着得体的笑容:「本宫入宫时日尚短,多亏了各宫姐妹的帮助。如今本宫承蒙陛下错爱,自当以身作则,带领大家尽心侍奉陛下。」

她的手段太过低级,甚至比之宫外的宗妇们都不如。

我不想出尽风头,但我想好好活着。

我点明是皇帝的喜爱将我抬到如今的高位,也暗示未来会将这宠爱分与她们一份。

「贵妃娘娘也别高兴得太早,虽靠陛下一时的新鲜晋了位分,但这种宠爱能有几时?早日为陛下诞下龙嗣,方可保长久荣华。」胡妃一手轻抚珠翠,直直望向我的那双美眸里,野心几乎不加掩饰,「你说是吧,贵妃娘娘?」

我心中嗤笑,难道裴悠的后宫之中都是这种蠢笨的货色?

我故作不喜,凌厉地扫过心思浮动的众妃嫔:「简直一派胡言!」

「若能得陛下一时垂怜已是本宫的福气,也是诸位的福气。龙嗣关乎江山社稷,岂是你用于后宫争宠的手段?」

众人连忙跪在地上。

只有胡妃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从众。

再听到胡妃的消息,是半月后。

「昨日陛下传她侍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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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倒是新鲜。」我端起孙婕妤刚沏好的茶一饮而尽。

孙婕妤替我续上一杯:「谁不知这段时间你宠冠六宫,陛下只召你侍寝,也不知道她怎么寻到机会的。」

我倒是愿意有人替我分担裴悠的特殊癖好。

其间各种难以启齿的,我到现在都没有告诉孙婕妤,怕她害怕。

有两名太监抱着一块裹着的白布从裴悠的寝宫方向来,经过八角亭。

「这是什么?」孙婕妤好奇地问道。

「一些脏东西,不要污了两位娘娘的眼。」太监们躬身请安。

我颔首,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深宫里,有时候知道得越少越好。

不过,我终是没有忍住好奇心回头瞥了一眼,只看到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从布里垂落,上面套着一只断开的玉镯。

几乎看不到皮。

孙婕妤显然也看到了,她蹙眉欲呕:「那是什么?」

而我怔在原地。

如果说,先前我只是想在这深宫苟活于世,那么我现在只想手刃裴悠。

那间灰暗肮脏的房子,到底藏了他多少阴邪的手段和姐姐的痛苦?

裴悠,你怎么敢的……

悲伤、自责、愤怒,种种情绪涌上心头,我的鼻腔里升腾起一缕酸涩。

「时雨,你怎么哭了?」孙婕妤慌张地拿帕子替我拭泪。

她的擦拭没有缓解泪滴落下的速度,眼泪争先恐后地从我眼眶坠下。

我丧失了所有语言的能力。

我早该知道的,如果不是万般折辱,姐姐这样的人,怎么会那样恨我?

我现在所见到的,也许仅仅是裴悠不足万分之一的狠毒。

如果是那样的话……如果是那样的话……

过了许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是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被扒了皮的人。」

「或者说,是胡妃。」

7

在没有收拾好情绪前,我不想见到裴悠,索性他也没招幸任何人。

我整日蔫蔫地躺在床上,泪湿的枕头换了一个又一个。

孙婕妤见我蓬头垢面的样子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这些天,我的梦里全是那个被裹住的女人,有时掀开是胡妃的脸,有时是姐姐的。

我该是同情胡妃的。

即使她挑衅我,可她只是想在这深宫更光鲜地活下去。

我们都明白,后宫倾轧是这里生存的法则,而裴悠不该用凌驾于其上的权力,残忍地剥夺她的性命。

我眼前的孙婕妤是那样的鲜活,她与姐姐都看上去内敛、温柔,实则截然不同。

孙婕妤的顺从是因为她知道无力反抗,不如安之若素,她会主动消化任何的不良情绪。

而我的姐姐,习惯将最好的留给别人,什么苦都只知道往肚里咽。

顺从是她的教养。

我曾亲手把姐姐推进地狱,成了高轩风雅的人间恶鬼。

这次我入地狱,也想渡人于岸。

我哑着嗓子问她:「如果你没有入宫,想做什么?」

她在我床边坐下,用湿凉的帕子捂在我眼睛上:「我叫听宜嘛,听之任之、宜室宜家。我这样的人,可能会按照家里的指示嫁给别人吧。」

「不过,嫁给陛下也好,轮不到我侍寝,日子也清闲。我就种种花沏沏茶,现在又有你罩着,我看谁敢欺负我!」

她语调轻松略带调侃,我没能看到她的神色。

我吐出一口长气,反手搂住她:「是的,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们了。」

8

固宠是我当下获得实力的最佳捷径。

胡妃已死,但大家都装作没事人一样,我作为裴悠选择的唯一,重新成为宫中吹捧的对象。

此刻,那位翻云覆雨的上位者单手撑在床榻上,另一手把玩着一个拨浪鼓。

明明他坐在和第一次侍寝相同的地方,我的心情却再没了当时的悠哉。

见我呆愣,裴悠笑着将我揽进怀里,在我面前摇晃拨浪鼓:「月月,你想要孩子吗?」

那面拨浪鼓的皮面细腻平实,摇晃间,仿佛渗出隐隐的血色。

我的脊背升腾起凉意——他在用胡妃的前车之鉴暗示我。

看来,他知道后宫中的风言风语,但他不在乎。

就像他不在乎我们这些女人对他僭越的评价。

毕竟他随时可以捏死我们,谁又会在意一只蚂蚁的看法?

他更享受将猎物玩弄于股掌的快感,好比一条蟒蛇,慢慢地绞死对手。

你可以迎合他、讨好他,但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你只配卑微地汲取他的雨露。

我心中钝痛,为了姐姐、为了孙婕妤、为了我自己,甚至更多人。

所以,前车又岂止一个?

你看,他时刻提醒我该恨他,眼下我却无可奈何。

我假笑着搂住他的脖子,依恋地埋进他的肩窝:「陛下说这么遥远的事做什么?臣妾只想和您在一起,怎会想要多一个孩子分走您的宠爱呢?」

裴悠高兴地把拨浪鼓扔到地上:「月月说得对。总有些人不自量力地想要朕的子嗣,前朝是,没想到后宫也是。」

「但朕,自会予以他们天罚。」

9

我托爹爹为我寻得一名婢女,唤为沚兰。

自那一晚,我一改往日对裴悠的闪躲,殷勤地在每一个午后为他送上一碗糖水。

势必让他相信我无比渴望他的宠爱。

裴悠心情大好,对我也愈发纵容,我如愿以偿获得了随意出入勤政殿的权力。

眼看时辰到了,我唤沚兰去小厨房拿糖水,她正第十一次将破碎的布偶缝补完整。

「沚兰,去把银耳汤端来。」

「记得多放些糖,陛下嗜甜。」

我提着食盒,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太监宫女们。

我是皇帝最宠爱的贵妃,需要演出恃宠而骄的感觉。

勤政殿前的太监垮着一张脸,见到我时才绽出笑容:「贵妃娘娘,您终于来了,还得您来安慰陛下。」

我听到殿内裴悠的怒吼,还有东西被狠狠掷在地上的声音。

我推门进去,里面的小太监如蒙大赦地捂着头顶伤口退出去。

裴悠眉头紧锁,地上躺着一个乌木镇纸。

我在他手边放下银耳汤:「陛下在为何事烦心?」

他尝了一口,眉间怒意不减:「这帮大臣也不知是朕的臣子还是他裴肃的臣子!竟敢质疑朕的用人能力,还说朕寒了老臣的心!」

「陛下便是有疑心,又如何?善良和仁爱都是白痴的手段,陛下可不能只做仁君。」我试探性地从他握紧的拳头下抽出奏折,察觉到他没有抵触,放心地看起来。

我一目十行地看完,是谏官唐如徵指责皇帝忠奸不分,称赞摄政王知人善用,而陛下擅自换掉他选定的关键职位上的官员,不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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