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胜的消息传回京城，满街欢呼。

南巡刚回的谢无衍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喧嚷。

这时，马车停在了太傅府门前。

谢无衍起身下车，却在踏上实地时，听清了路过百姓的话：“北疆战事平了！听说那名女将今日就要返京了！”

“可不是嘛，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女将？

谢无衍眉微皱，他下意识的想到了沈挽儿。

朝中有几个能上阵杀敌的女子，除了她还有谁！

想着，他本该进宫述职的脚步一转，直奔沈挽儿院子。

可等待谢无衍的，是房中桌案上，放着一张已经落了灰的和离书。

而和离书上的日子，恰好是他南下的那日！

窗外大雪漫漫，屋内也冷的犹如冰窖。

谢无衍攥紧了拿着和离书的手，怒上心头。

这便是沈挽儿的打算？

串通了爹瞒着他上了战场，还给自己留了封和离书？！

他强压着撕碎那纸的冲动，转身去了邵太傅的书房。

而书房内，邵太傅看着北疆刚送来的捷报，本该高兴的脸上，却满是悲凄。

“砰！”

谢无衍直接推门而入，门扇砸在墙上发出轰鸣。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不守礼度，可一想到父亲和沈挽儿瞒着自己做出的事，他便再也不能平心静气。

谢无衍将和离书拍在邵太傅面前的桌子上，声音发沉：“那个女将，是不是沈挽儿？！”

邵太傅没回话，只是看着谢无衍，浑浊的眼中带着莫名的歉意。

谢无衍却没发觉，只是怒声发问。“沈挽儿有勇无谋，她如何能领兵？”

“她赢了，大军得胜归朝。”邵太傅陈述着刚得知的事实。

紧接着，他将那捷报放在了和离书上，推到谢无衍眼前：“北疆传回的捷报，大军今日到京。”

谢无衍却没有看那捷报。

邵太傅见他这样，叹了口气：“成婚那日你未去接她，今日，你该去。”

谢无衍闻言语气讥讽：“这也是您与沈挽儿串通好的？”

邵太傅语气中满是坚决：“快去！”

见他这般，谢无衍倏然转身径直出府。

太傅府门前，是一顶花轿和盛大的迎亲队伍。

谢无衍冷眼看着这一幕，怒火中烧。

他烦躁的将小厮呈过来的红绸推开，单身纵马朝着城门口去。

也罢，自己是该去看看，看看沈挽儿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当初求来赐婚的是她，如今留下一封和离书的也是她。

雪在地上越积越厚，京城城门大军也徐徐归来。

京城长街中央。

谢无衍站在那儿，身后，是邵家的迎亲队伍。

他神情冷漠，心中更是心烦意乱。

虽闻沈挽儿得胜归来，但他仍不觉得开心她有如此才干，只有阵阵后怕。

但在一团怒火中，他又能感觉到一丝止不住的喜悦。

她安全回来了，终究能回来便好。

唢呐声高亢，明明是喜乐，可却莫名让人觉得哀悲难绝！

谢无衍不耐回头，想要训斥，余光却瞧见大军已经走来。

他转头在大军中寻找着，却怎么也寻不见沈挽儿的身影。

谢无衍眉心深深的蹙起。

不知何时来的邵太傅走到他身旁，神情凝重。

谢无衍瞧着有些不解，刚要问些什么，就见那群大军慢慢朝两边散开，中间的两副黑棺渐渐显露在人前。

谢无衍眼眸一震。

铺天盖地的白雪之中，左边那副黑棺之上赫然刻着三个字——“沈挽儿”！

第十一章 回家

京城大雪漫漫，哭泣之声经久不绝。

邵太傅将红绸系在谢无衍胸前，含泪道：“走吧，我们把千叶接回家……”

雪如同棉絮一般飘落而下，砸在谢无衍肩头却犹如千斤之石。

“等我做了女将军，你就用花轿来接我吧。”

沈挽儿稚嫩的声音将谢无衍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因被邵太傅往前推了一步，踉跄着差点往前栽倒了去，不知何时，城中百姓都纷纷至此跪了下来，大哭起来。

哭声与喜乐相撞，满城尽显一片悲凉，谢无衍才这觉他连呼吸都颤抖起来，黑棺浸染了他的双眸，一种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没看到沈挽儿得胜归来那骄傲得意的笑容，甚至说再也看不到了。

谢无衍走到棺木旁，触及那已盖上一层白雪的棺盖时，他指尖一抖。

他猛然将棺盖推开，棺中人一身战袍，面容安详，嘴角似是带着一抹浅笑。

“嘭”的一声。谢无衍竭力扶住棺沿才让自己得以站稳。

四周好像突然安静了，他满眼都是沈挽儿苍白消瘦的面颊。

两月不见，她更瘦了，十二年中，他从未认真的看过沈挽儿，她的左袖空荡荡的，肩只透过白袍的斑驳血迹。

谢无衍伸出手将她轻轻扶起，缓缓抱出木棺。

“不可！”先锋李庆拦住谢无衍，他未受伤的一只眼中满是泪水。

他从小就跟在程毅身边，对沈挽儿的事也了如指掌，沈挽儿活着时，谢无衍从不曾认真对她，她战死归来，抢了她的遗体去又算什么。

谢无衍哑着声，眼底尽是冷意：“别逼我。”

李庆一怔，再想去拦，却被邵太傅拉住，邵太傅拍拍他的肩，看着他受伤的眼睛：“辛苦了……”

谢无衍一言不发，只是将沈挽儿紧紧抱在怀中向花轿一步步走着。

沈挽儿很轻，他抱得一点不费力，可他觉得每走一步如同背负千金之难。

温柔的将沈挽儿放进花轿里，谢无衍伸手将她低垂的头轻轻抬起，他抚过沈挽儿紧闭的双眼，忍声吞泪，一句话也难以说出口。

他曾嘲她聒噪，连打个盹儿都会说梦话喊着上阵杀敌，此刻冰冷的她却让谢无衍更眷念从前活蹦乱跳的她。

邵太傅见谢无衍微颤的身影上了马，才抚泪高喊：“起轿！”

花轿在前，黑棺在后，伴随着喜乐，百姓一路跟随至将军府外。

柳馥兰一身粗布衣，被两丫鬟搀扶着站在将军府门前，她抚着已近六个月的肚子，不知哭了多少回的眼睛一片血红。

当看到沈挽儿的绝笔信时，她就知道沈挽儿必定是没有活着回来的打算了。

一阵喜乐从街尾传来，柳馥兰目光诧异的看着缓缓行来的迎亲队，打头的竟是谢无衍。

未等她再去细想这是为何，后边的两副黑棺顿时让她双腿一软，谢无衍并未停留，他眼神黯淡，松松抓着缰绳，身子也似不稳的摇晃着。

身后传来柳馥兰凄厉的哭声，谢无衍仰起头微张着嘴，双唇颤抖，雪落在他的脸上，被一股热泪融化后又顺在面颊缓缓滑落。

谢无衍哭了。

他感觉不到心中那刻骨的痛邵，只是觉得心中少了什么让他支撑的东西，猛然间，眼前的白雪渐渐变黑，谢无衍整个人都往后倒去。

他狠狠的砸在雪中，脑中尽是一片迷茫。

“少爷！”

第十一章 花轿

邵太傅将绣球系在他胸前，推了他一把，含泪道：“去吧，把千叶接回家……”

雪如同棉絮一般飘落而下，砸在谢无衍肩头却犹如千斤之石。

“等我做了女将军，你就用花轿来接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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