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下班时,顾母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不出意外是在催他们回瑞士的,顾修接都没接直接挂了。 顾安安听见了声音,倒咖啡的手愣了愣,那滚烫的热水就直接浇在了她的手上,瞬间红肿。 “怎么这么不小心。”顾修看起来比她还慌张,握着她的手去水管里冲凉水。 冰冰凉凉的触感到了手上,顾安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笑了声。 “怎么这么笨。” “是啊,你也知道你这么笨。”顾修无奈。 春分过了三天,夜也比以前来得晚很多。 春天真的来了。 在曾经,她单纯地以为自己离开华瑞后,会按照原计划去星娱上班,然后相亲,结婚,过普通人的一生。 而现在,还没到半年,所有事情已经翻天覆地,瞬息万变。 她这个局中人像是被操控着,根本丝毫反抗不得,只能一点点毫无想法毫无准备力的去接受这些。 她真的累了。 顾安安捧着热咖啡,看着眼前办公桌上的那颗尤加利叶,笑道:“哥,我们回瑞士吧。” 顾修一愣:“如果你愿意的话,好。” …… “滴——滴——” 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充斥着鼻腔,贺司温觉得昏天黑地,睁眼……阖眼,来复往次,终于醒了。 这是他今天醒的第四次,视线环绕了整个病房,却没看到那个身影,干涸开裂的嘴唇发出干哑的声音:“她……来过?” 陆瑶的身形一顿:“没有……她从来没来过,也没问过一句。” 说着说着,她转头过来看向床上的男人,轻声说:“贺总……她根本就不爱你……” “闭嘴!” 因为情绪突然激烈,贺司温费力地咳嗽起来,咳得大脑缺氧,他咬牙切齿地从腹腔吐出来:“谁准你在这,给我滚出去……!” 一遍遍的被羞辱,陆瑶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委屈道:“那您好好休息。” 语罢,转身出门,身后是玻璃碎片砸地的声音。 下午,贺司温又昏过去了。 浑浑噩噩,反反复复,朦朦胧胧,高烧不退已经导致他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而就在这种时候,可耻的,丢人的,梦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奶白色的大衣,从病房门口款款走进来,在他的身边坐下。 “小叔叔。” 新婚的第四天,在贺司温醒过来之后,贺靳席终于能够稍微休息休息,在他们的新家上枕着沙发休憩。 他真的很累,眼下乌青的黑眼圈重到快要变成黑紫,一点眼都睁不开了,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小依,别忙了。” 蒋奕依摇摇头:“你这样不行,先吃了感冒药再睡。” 说着说着,就已经开始在那堆药瓶子里翻箱倒柜了。 “感冒药在哪啊,我怎么找不到…” 感冒药… 突然,贺靳席睁开了那似有千斤重的眼皮,神经紧绷,声音一紧:“别找了。” 却还是晚了一步,蒋奕依拿着那盒感冒药走出来,眼神困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感冒胶囊的包装盒,但你告诉我,为什么里面放的会是药片。” 贺靳席闭了闭眼:“小依……” “告诉我。” “这是安眠药。” “安眠药?”蒋奕依站着,脑子混沌了一下,张着嘴问,“贺靳席,这么大的剂量,你想干什么?” “你听我说…….” “不用了。”蒋奕依轻微一眨眼,泪瞬时间顺着两颊掉了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她苦涩的提唇,“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也不想听。” “我走。” 贺靳席喉咙微涩,仓促地摇摇头,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子难以控制地摇晃了几下,兀地向后倒去,发出重重的声响。 …… 再有意识时,只觉得额间一一片冰冰凉凉,瞬间将他浑身的滚烫褪去了大半。 他艰难地睁开眼,看见了眼前的女人。 蒋奕依看他醒来,红肿的双眼一弯,差点又要掉下泪来,却依旧强声说:“你既然醒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别……别走。” 贺靳席猛地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女人扯进了怀里,又怕伤到她的肚子,不敢抱得太紧。 灼热的呼吸倾吐在女人而后,他费力地咳了几声,哑声说:“小依,别走,我没有,真的没有想自杀。” 蒋奕依身体明显的僵硬。 “是真的,我只是失眠,但怕被你发现,所以……”贺靳席眼眶微热,“别走,你走了,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见她不动,还以为她在生气,贺靳席又将她搂紧了几分,央求说:“小依,别走…” 那张完美的面具在此刻破碎,他似乎也不再只有那个笑,向她展开了心扉。 蒋奕依喉头酸涩,重重地点了点头,双手搭在他的手上。 “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在。” 第一百三十四章 之前宋姿走时,顾安安在想她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但现在轮到自己走时,她突然明白了那种感觉,因为不喜欢告别,也不喜欢红着眼说再见。 所以她和顾修到了候机室时,才和所有人说了再见。 顾修正在给赵成交接工作,蒋奕依这边已经埋怨了她好半天。 她好不容易挂了电话,那群小孩们就哭哭唧唧地又让她接,赵成在里头哇哇地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嚎:“姐……哥,你们走了我们可咋办啊,这商业城都还没开业,我自己一个人儿压力太大了!” 顾安安失笑。 别看赵成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但之前可是天行娱乐里的小头头,人脉广业绩又好,管理能力极强。 他怂?纯属是装的。 “你不是天天哭着工资少,现在给了你三倍还不满足呢?” “那我宁愿工资少点,让你们回来!” “不行!”电话那头的王平一听着急了。 “你就知道钱钱钱,你掉钱眼里了啊王平?” 电话的声音大得出奇,周围不少人已经将视线投了过来,顾安安无语,摁了挂断键。 “希望这帮小孩以后能长大点吧。” 顾修听了她的话,捏捏她的鼻梁,轻声笑道:“你这个小孩又有多大呀?” 顾安安挑眉:“二十八了,很大。” “那好吧,二十八岁的小孩,准备登记了。”顾修一手揽住她的肩,拍拍她,“这次,真的要走了。” “嗯。” 她淡淡的应下,耳边响起的是提示他们登机的广播。 “前往瑞士苏黎世的旅客们请注意,您乘坐的xxx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您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有序登机,祝您旅途愉快,谢谢!” 旅途愉快,七年的旅途,终究不算太愉快。 关门时,顾安安下意识向后看了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却还是无目的地看了眼。 “在看什么?” 她摇摇头:“走吧。” 这段旅途,在此刻到了终点。 医院。 “安安……”贺司温声音嘶哑,费力地吞了口口水。 女人依旧淡淡的笑着,坐在凳子上,也不动弹一下,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原来,是在做梦。 他们像是陷入了循环的怪圈,两个人同时跌落,却永远不在一个维度,或者说,可笑的其实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