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抱着蓬乱的头发满地打滚，胡乱躲避着暴雨连珠般的打击。

“够了!回府!”

方玲珑冷冷地说了一句，她拿出一条绢帕擦拭干净手上残留的红薯，接着拿过绿莹的绢帕，遮在胸前被弄脏的衣襟上。

话音刚落，方玲珑抽身便走。几个家府护院似乎还未尽兴，重重地给了乞丐几脚，这才满腹牢骚地离开。

年轻乞丐胸中憋着的一口气喷涌而出，几丝血迹也印在了身前的青石路上。他抹了抹嘴角的血痕，似乎并没有在意刚刚的拳打脚踢，而是盯着地上稀烂的红薯，眼中露出了几分悲哀之色。

金安城南郊，一座荒废的庙宇，那个年轻的乞丐忍着浑身的疼痛，望向残垣断瓦中漏过的星光。这点伤并不算什么，在那段岁月之中，身上的伤痛千百倍于现在。几个年幼的小乞丐吃着已经不成样子的红薯，在这里，他就是他们的天，有他在，他们便活得踏实。

“宇哥哥，你怎么不吃?”

一个满脸稚气的小乞丐走了过来，他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忍痛笑了。

“哥哥不饿，你们吃吧。”

第4章前路未卜

闺房之中，一缕晨光透过窗间的缝隙。方玲珑睡得并不好，脑中燕杰的笑容背后，总会浮现出令人厌烦的卓珺，还有那个不知哪里钻出来的乞丐。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或许昨日卓珺口中的诅咒都是气话，但在方玲珑的心中，却好似总是翻不过这一页，他甚至有一些不祥的预感，另她心神不定。

用过早膳之后，方玲珑来到内堂给母亲请安。刚一进屋，却发现父亲也在房内。

“父亲?今日不用上朝吗?”

“哦……今日……今日休沐……”

方为峰有些心不在焉。方玲珑看了看母亲，母亲的脸上也挂着犹疑之色。

“怎么了?是不是卓才玉又在皇上面前为难您了?”

“玲珑!没大没小的，女孩子家别乱说朝堂之事!”

方为峰浅浅地教训了一句。他对自己的掌上明珠一直疼爱有加，尤其在这个时候，更是无法说出重责之言。

他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也正因为如此，方为峰在朝堂之上树敌颇多，要不是方家三代辅佐先皇的功劳，恐怕早就难以立身。现如今的卓才玉，在皇帝面前如鱼得水，也同样是方为峰矛盾最深的对头。方玲珑与卓才玉之女卓珺同龄，似乎上代的恩怨，也水到渠成一般得以延续，仇视的种子早已埋下。

方玲珑又看了看母亲，她觉得父母的神色很奇怪，她不敢多言，等待着父亲的话语。

“玲珑……”方为峰咬了咬牙，面色异常难堪：“既然你正好来了，有件事，爹娘和你商榷一下。”

未等方玲珑开口询问，母亲的泪水一下夺目而出，她不停的用绢帕擦拭，就是不肯多看方玲珑一眼。方玲珑彻底懵了，她的心狂跳不已，早晨不祥的预感难道真的要来了吗?不祥的预感又会指向何事呢?

方为峰皱着眉头在屋中踱步，每踏一步，便像踩到了方玲珑的心口，她的呼吸此时都变得无法均匀。等了好一会儿，方为峰终于开口了。

“玲珑，如果你与燕家公子真的情投意合，我和你母亲……愿意成人之美……”

方玲珑愣住了，对于她而言，这哪里算得上是不祥的预感，甚至可以说是梦寐以求的希望。不过她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减退，她知道父亲做出这样的决定，定然没有那么简单。

“什么?”方玲珑淡淡地试探了一句。

“不过……有个难言之请……”方为峰深深吸了一口气：“爹娘不能将你风光大嫁，甚至……甚至连燕家也不能……”

“为什么!?”

“爹知道这个要求有多么不近人情，但这还不算完……”方为峰咬着牙，从齿缝中低声挤出一句话：“如果燕杰……他……他能带你私奔的话，越远越好……”

方玲珑像是中了一道晴天霹雳，脑中一片空白。

“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跑到母亲的身旁，拼命摇晃着那抽泣不停的肩膀。

第5章勾心斗角

“是爹不好，没有办法保护你。不要难为你娘，她为了这件事，怕是眼泪都快哭干了。”

方为峰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发髻，心如刀绞一般。

“过几天，皇上要认你做义女，赐予皇家姓氏，封为公主……”

方玲珑心中一冷，突如其来的恩泽让她手足无措。

“封……封为公主?那我……”

“不错，肯定是有条件的……”方为峰满是难以启齿的悲伤神色：“你成为了皇家的公主，便有资格代表皇室和亲，远嫁北方之地……”

方玲珑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眼泪顺着精致的脸颊滑落。

“我不去……我不要……”

“孩子……”母亲终于开口了：“所以我和你爹才希望，你和如意郎君能远走高飞，不要让人找到你们。”

“就算我走了!那你们怎么办?皇上金口一开，我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定会迁怒于爹和娘，你们又该如何置身事外?我怎么能如此自私?”

“孩子!”母亲将方玲珑揽入怀中：“你是爹和娘的心头肉，如果看你就这样成为工具而远嫁他乡，那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母女二人哭得撕心裂肺，方玲珑回想起昨日的情景。那个自信满满站在阔论台上的偏偏公子，那一抹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他所向往的一切，如今却变成了两难的选择。就算她与燕杰两情相悦，但又有何资格让燕杰抛弃亲眷家业，与她远走高飞呢?

方玲珑又想到了卓珺的粗言秽语，她轻咬着嘴唇，慢慢移开母亲起伏不停的胸膛。

“是不是卓才玉?是不是卓珺?难道就没有别人了吗?难道皇上的公主还少吗?”

此刻的方玲珑早已顾不上平日里父母的教导，歇斯底里地吼声回荡在房间。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方为峰叹了一口气：“皇上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受如此屈辱，至于是不是卓才玉，如今讨论此事，还有什么意义……”

“屈辱?认下义女，代为和亲难道就不屈辱了!?”

“世风日下，权臣当道，东方将军镇守边塞之时，蛮夷之人尚且畏惧三分，如今将军不在了……”方为峰提着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不说了，玲珑，无论如何，你都要一试，若是燕杰公子不肯，你也不能怪罪于他，毕竟……我们这么做，是自私的。”

方玲珑瘫软在地，眼神中满是灰暗之色。方为峰不忍看着，转身背向一旁。

“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若不成，你要改名换姓……自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们为何不能一起走!?到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

“这天下哪里没有皇家的耳目，我是朝中大员，不是平头百姓。玲珑……与其让你到边塞和亲，倒不如让你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就算以后我们见不到你，但至少知道……你是自由的，是快乐的，这便够了……”

第6章旧梦已碎

卓府之中，卓才玉捏着胡须冷笑，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能想出这一石三鸟的妙计。

一来，除了女儿的眼中钉肉中刺。

二来，让老对手方为峰左右为难。

三来，解了皇上的忧愁，自己还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三全其美，岂不妙哉。

翌日午后，方玲珑恍如隔世，憔悴的面容显得更加可怜动人。

她独自一人走在金安城的街巷中，没有让绿莹和家府护院们跟随。

她的步伐紊乱，如同正在走着一条不归的道路，这个方向，是燕家的方向，但是未来的方向，至少现在……她看不清楚。

开门的并不是风度翩翩的燕杰，但令人奇怪的是，也就是半炷香的光景，燕杰便神色不安的离开府邸。

这一切，都被方家一位不起眼的护院陆准看在眼中。

跟了一会儿，燕杰所去的方向，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卓才玉的府上。

“小人!小姐真是瞎了眼!”

陆准顾不上燕杰，火速赶往燕家找个理由将方玲珑带回方府。方为峰听闻大惊失色，而方玲珑面无表情，心如死灰。

“为今之计，看来只能选择下策了。可……可玲珑又能去哪里呢?”

方母赶来的时候，方为峰尚在发愁，她想安慰自己的女儿，却早已寻不到半点踪迹。一阵哀嚎从方府传来，声音凄厉，肝肠寸断。

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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