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渊一进门便找了个地方躺下,过几秒便没了动静。修长雪白的眉毛拧着,从额头到脖颈的曲线在侧进来的阳光中形成了一道别致的轮廓。
萧初妄良心发现般,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白行渊的身上。 “师尊?” 无人应答,周围又安静了下来,树林的沙沙声衬得白行渊整个人脆弱极了。 萧初妄无声地盯了他几秒,面上愧疚的神色瞬间褪的一干二净,随后道:“他晕过去了,进来吧。” 文渊阁窗外嗖地翻进来了一个黑衣人,黑衣人把自己的面罩一扯,对萧初妄行礼,“主上。” “严发,气味掩盖剂和蛊虫弄到手了吗。”萧初妄走到了一面书墙前,上面归类摆放的全都是与气味有关的书籍。 包括如何掩盖各种种族的气味,如何调制出别的种族的气味等等,只要是跟气味有关的都能在这一分类之中找到想要的答案。 严发拿出来了两个盒子,一个里面装着的是一颗通体黑色的药丸,药丸由内而外的散发着纯洁的仙族气息,另一个则是装着蛊虫的。 “弄到手了,这颗药丸只能够支撑掩盖两月,两月之后便会失效,届时······” 萧初妄随意翻开了一本书,说道:“十日之后便是百宗大赛,魁首的冠军奖励之一便是完衍草。” “完衍草?!此药材可是千万年结一株,若是主上能够夺魁,或许再无人能够识得主上真身,更遑论只是潜伏在仙界区区几十年。” 萧初妄接过严发手中的药丸直接咽了,谨慎道:“前走三后走四,找找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以防万一。” “主上,为何还要蛊虫控制白行渊的生死,而不是趁机处置了。” “哦,你想如何处置?” 严发看向白行渊的目光之中满是怨恨,若视线能够化为实质,恐怕白行渊现在已经被碎尸万段了。 “当然是杀了。” “当年白行渊恶毒至极,甚至想一废了主上你的修为和经脉,要不是属下来得及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恐怕···!” 严发对着萧初妄跪了下来,几乎哀求的:“此人决不能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时白行渊再无还手之力。” 萧初妄没接话茬,望着晕过去的白行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严发瞧主上没有反对的意思,说道:“白行渊多年未曾出过宗门,甚至连苍暝峰都鲜少出入,他已经淡出了众人的视线。只要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在苍暝峰内杀了,也不会引起多少注意。” “而且,白行渊身上拥有太多前任掌门所赐的宝物,觊觎者众多。” “到时候,就算云源宗反应过来了,但一切都已晚了。” 据传,就连云源宗的护山大阵的灵器都在白行渊的身上,这也是为什么在强者为尊的云源宗,一介废人的白行渊还能稳坐仙尊之位,且众长老无异议的主要原因。 云源宗所有的身家性命全都在白行渊一个人的身上,可见当年前任掌门为了保住白行渊花费了多少心血,顶住了多少压力。 萧初妄似是被打动了,饶有兴趣的蹲了下来,宽大的手掌缓缓地抚上了白行渊脆弱的脖颈,“你倒是想的挺周到。” “属下当为主上当牛做马,万死不辞!而且控制人生死的蛊虫必须是宿主主动吃下去的才能够生效,麻烦至极,不如直接杀了痛快!” 萧初妄的指腹细细的摩挲白行渊脖颈间嫩滑的皮肤,从颈动脉流连到喉结,拇指指腹再轻轻的按住了他的喉结。 “暂且先留着一命,蛊虫我会想办法让他主动且不知情的吃下去。” “啊?可是······” “主上···!” 萧初妄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场抬手打断严发的话,他将白行渊身上盖着的外袍又往上扯了扯,转身便埋进了书海之中。 偌大的文渊阁中包含着世界上所有的书籍,上到上古卷轴,下到绝世武功秘籍,应有尽有。 时间流逝,高挂在苍穹正中央的太阳已经缓缓地向西边坠落。 一声的巨大的书落地‘咚’声将白行渊强行唤醒。 白行渊悠悠转醒,缓了好一会才将面前不断摇晃的场景安定下来,一眼便认出盖在自己身上的衣袍是属于萧初妄的。 “师尊,醒了?”萧初妄伸手想将白行渊扶起来。 手快要触碰到白行渊的那一刹那,白行渊受惊似的往后躲了躲,这使得萧初妄的手不尴不尬的停在半空中。 “······” “师尊,弟子知错,愿前往血池受罚。”ʝʂɠ 血池是最为严苛的处罚手段,就算强如萧初妄,进去也要脱一层皮才能出来,是一度令宗门弟子闻风丧胆的地方。 大魔头开口就是潇洒的要进血池,日后还得了? 白行渊垂下眼眸:“不必,十日后便是百宗大会,莫要受伤。” 萧初妄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没有收回去的意思,白行渊无声的扫了他两眼,终于大发慈悲不计前嫌似的搭上了伸过来的手。 白行渊借力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精神状态持续萎靡。 “师尊此次来文渊阁,可是要找什么书。” 白行渊也没隐瞒,“找能够修炼的书籍。” “师尊可是要重新修炼?” “是,窝囊了这么些年,是时候要走出来了。” “既师尊下定了决心,弟子斗胆,可以教师尊。” 白行渊原身好歹也是仙界唯一仙尊,修为实力不容置疑,没出事之前是足以睥睨众生的存在,就算灵力全无,经脉全废,也不至于让一个后辈教导自己。 白行渊眉梢一挑,却是说道:“好啊。” 萧初妄仔细打量一个人的时候带着天然的锐利,让人忍不住想对其俯首称臣。 “师尊当真愿意?” “既然妄儿如此有心,当师父的总不能驳了好意。但总归来了一趟,不至于空手而归罢,妄儿难道不想挑些书籍带回去好好翻阅么学习么?” 宗门内不成文的规定,文渊阁的书籍不能外带,就算外借也要得到许可,许可还要经过层层严格审批。 流程麻烦且时间长,所以一直无人能够成功将书籍外带。 萧初妄眼眸微眯,进一步试探道:“师尊可是睡糊涂了,书籍不能外带。亦或者说——师尊想破了这个先例。” 白行渊往书堆深处走去,轻飘飘的声音悠悠传来,“归根结底也只是几本书罢了。” 白行渊开玩笑般:“再不济,就算事情败露,想必以我们妄儿的身手也定能将为师护的周全。” 白行渊这话说的很巧妙,他将自己和萧初妄的立场放在了一起,又悄然的对调在了与宗门的对立面。 暗示的内容不言而喻。 “师尊说笑了。” 萧初妄看着白行渊劲瘦的背影,心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白行渊走到哪萧初妄就跟到哪,他负责将白行渊看中的书籍装入乾坤袖中。 文渊阁实在是相当大,逛了足足两个小时都没有看完全貌,可见所收纳的书籍之多。 文渊阁也是上古遗留下来的,其中包揽了百家的所有秘籍功法,但能进入文渊阁的也是寥寥无几。 千百年来,满打满算能够进入文渊阁的不足一百人。 白行渊走的累了,随意依靠着书堆休息,问道:“妄儿没有什么想要找的书籍,或者功法?” 萧初妄:“师尊,弟子对夺魁很有信心,不需要学习别的功法。” 哦—,不是功法相关,那就是看了别的内容了。 白行渊对原文并不熟悉,只是打发时间随意翻阅的读物,对目前的剧情该走到哪也一概不知。 白行渊刚想说些什么,余光便被一闪而过的寒光吸引了注意力,他敏锐的顺着寒光出现的地方瞧去,但挡在面前的却是一座书山。 看样子寒光便是从书山的缝隙之中穿梭而来。 白行渊像是被这一闪而过的寒光勾住魂了,本能促使着去发现这寒光是个什么东西,鬼使神差的走到了那堆摞成高山般的书面前。 “妄儿,帮为师把这堆书挪走。” 萧初妄最大的一个优点便是让他做事从来不问为什么。 “是,师尊。”萧初妄大手一挥,面前的书山便轰然震动,纷纷往旁边飞去,给白行渊让出了一条道。 走道的尽头,俨然是一柄插在书中的剑。 白行渊愣住了,几乎下意识地闪到了这柄剑的面前,有一股很强的外应告诉他,这柄剑跟自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是灵魂紧紧缠绕在一起的宿命感和心底里泛起的熟悉感。 萧初妄疑惑道:“师尊的佩剑怎会在这。” 插在书堆中的剑通体冰蓝色,恍似冰做成的剑。而剑身上刻着一个字:渊 白行渊本能的握住了剑柄,渊字剑便立马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剑鸣,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似在控诉主人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把它带回去。 渊字剑不是出自某个名垂千史的工匠之首,说好听点是出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难听点就是一块浑然天成的破铁。 当年偶然间被白行渊捡了回去,扔给工匠做成了剑。 但这块铁吸食了千万年的天地灵气,早早地觉醒了自我意识,不用白行渊操控也能够在人群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总之不容小觑 白行渊用力一握,自剑身源源不断反上来的灵力顿时灌满了全身各个经脉,身体的不适瞬间被一荡而空,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再次反应过来时白行渊已经下意识的将剑装回鞘中,别在了腰间。顿时心底里由衷的升起了莫名的安全感,像一叶漂浮在波涛汹涌之上的扁舟终于靠岸了。 白行渊喃喃自语的:“怎么会在这。” 萧初妄审视的目光黏在了白行渊的身后,道:“师尊竟连自己的佩剑落在哪了都不知晓?” 白行渊直面他探究的目光,对答如流:“灵力尽失这件事,为师当年哪里还提得动剑,索性就随意扔了。” 两人拿好东西便退出了文渊阁,白行渊拿出令牌给阁楼上锁。 “师尊。”萧初妄一挥手,自动自觉的给白行渊上了层保护罩。 白行渊站在原地任由萧初妄打横抱起,颇有一种甘愿赴死的悲壮感。 他搂着男人的脖子,气息几乎是喷洒在耳边,发自内心的:“妄儿慢些,为师受不住。” 萧初妄内心升起异样的感情,但很快便转瞬即逝,他低声应了:“是,师尊。” 交叠的人影在月下疾行,白行渊这一回没感到任何不适,但天上高挂这的一轮清澈明月倒是霸占了他所有的目光。 今晚的月色很美,而且收获还不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