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部队这么多年,你还是把他说过的话当成命令。” 穆烈薄唇微抿,把糖果塞至裴芷兰手中。 “是你喜欢的草莓味。” 是你喜欢的草莓味—— 裴芷兰只觉得心头被什么狠狠撞过,疼意细密蔓延。 她最喜欢的口味,他还记得。 可是为什么要记得?! “穆烈,我就想问你一句。”裴芷兰的嗓音微微有些颤抖,“在一起的那些年,你究竟只把我当小孩照顾,还是对我动过心。” 音落,是冗长的沉默。 许久过后,穆烈黑如深潭的眼眸有一丝波动:“对不起。” 裴芷兰的情绪骤然失控,眼泪刷的一下冲了出来。 又是这句话,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这三个字! “这些糖果,不是我想要的。” 裴芷兰还给穆烈,关上了门。 倚靠着冰冷的门板,她腿软着瘫坐在地上,无声痛哭。 房间的电视内播放着音乐—— “我要忘掉你的样子,像鱼忘了海的味道。” “放下所有梦和烦恼,却放不下回忆的乞讨……” 她已经扔掉了象征着过去的火柴盒,为什么此刻还是痛得撕心裂肺。 手机铃声响起。 裴芷兰听见是徐楠的声音,哭得更为宣泄。 “丫头,你怎么了?”徐楠担忧道。 “楠姐……” 裴芷兰蜷缩在墙角,嗓音沙哑。 “我马上过来!”电话那端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好似徐楠正在一路狂奔。 裴芷兰手捂着心口,撕裂般的疼痛和酸涩一并涌上,让她泪水决堤。 “我想把他从心底挖出来,可是好痛好痛……” 半个小时后。 徐楠赶了过来,她开门看到坐在地上弱小无助的女人,一把抱住。 “睡一觉,就不疼了。”她哽声安抚道,神情中却透着爱莫能助。 这一夜,有徐楠陪在身边,裴芷兰堪堪睡去。 直到天明,一阵嘈杂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将她吵醒。 裴芷兰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电话。 她摁了接通键,对面传来裴父现任妻子赵琳的声音。 “芷兰,你爸快不行了,来医院见他最后一面吧!” 第九章 最后一声 裴芷兰蓦地从床上起来,有些手忙脚乱的换衣裳。 徐楠也听到了电话内容,一边给她整理东西,一边说道:“我去帮你给导演请假,你快去医院。” 山庄门口,裴芷兰拿着手机正要叫网约车,却看到穆烈开车在路边等着。 “上车。”他神情凝重说道。 就在刚才,他也知道了事情的严峻性。 裴芷兰没心思多顾虑,匆匆坐进了副驾驶。 系上安全带,她浑身都在无法抑制地颤抖和发冷。 穆烈看着她,略微沉默后伸手将她的左手包裹在掌心。 “别怕。” 沁透肌肤的暖意一阵阵传来,褪散了此刻近乎将她吞噬的寒冰。 穆烈极速开着车,用最快的速度抵达医院。 重症监护室。 穆烈和裴芷兰站在病房门口,看到前几天还安好的裴父躺在病床上,消瘦得不成人形,浑身插满了管子。 裴芷兰就那样怔怔看着,足底像被钉在了原地,怎么都迈不开步子。 穆烈先行走进去,对着裴父敬了个军礼。 “连长。”绕是铁血汉子,此刻嗓音也有些沙哑。 裴父看着他,沧桑的眼底透着微微感慨:“当年连里五个新兵蛋子,就你年龄最小……” 回忆着过往,他的视线转向病房外杵着未动的裴芷兰,又虚弱道:“如果当初你没和他们一样叫我大哥,而是叫叔……你和芷兰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子……” 一个辈分之称,成了所有人都看在眼底却无法改变的阻碍。 穆烈站在床边,身形透着落寞。 他垂着眼帘:“都过去了。” 裴父疲惫叹了口气:“以后不管怎样……请你多照顾她,拜托了。” 穆烈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沉声应道:“好。” 这时,病房外的裴芷兰也调整好了状态,缓缓走了进来。 穆烈看了看她,转身走了出去,将病房门带掩。 裴芷兰看着病床上憔悴的男人,眼眶有些涩痛,心底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情绪。 前阵子不是还天南地北地在找她吗,怎么突然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再也起不来了呢。 “芷兰。”裴父看着她,眼眶微微湿润,“到爸这儿来,爸……看不清你。” 裴芷兰僵了僵,沉默地往前走了两步。 “爸的遗嘱已经立好了,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裴父的视线久久落在她身上,仿佛要将这些年未曾仔细看清的模样全都印在脑子中。 裴芷兰蜷紧了手指:“我不需要那些。” “爸当年错了,是真的错了……”裴父的情绪微微激动,一旁的心电检测数据也变得起伏,“我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个好丈夫……这辈子都不配得到你和你母亲的原谅……” 提及母亲,裴芷兰指甲掐进掌心。 “你不配提她。” 母亲当年的离去,是她心底永远的痛。 “芷兰,对不起……”裴父布满皱纹的眼角淌落下滚滚热泪,“再叫我一声爸,好不好……爸等了五年,已经等不下去了……” 裴芷兰涩痛的眼眶渐渐变得模糊,她竭力抑制住情绪,直直看着他:“当年妈等了你那么多年,你在哪?当年我追在你车后喊你爸的时候,你又在哪?” “裴振华,是你毁了我人生词典中的父亲二字,是你亲手毁掉了一切!”她哽着声,泪水滂沱而落。 裴父大口喘气,眼底带着痛色。 他努力抬手指向裴芷兰,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床头的报警器刺耳的响了起来,医生护士和赵琳一并冲了进来。 赵琳看着裴父这副模样,心痛又无措。 她转头看向裴芷兰,差点就要跪下:“芷兰,老裴就盼着你叫他一声爸……求你了……就圆了他最后的心愿吧……” 裴芷兰僵硬地站着未动,泪水哗哗直淌,紧抿的唇却怎么也张不开。 穆烈看着她垂在身侧一直颤抖的手,大步走过来一把攥住,将她的手和裴父悬在半空中的手交握在一起。 十指相缠,血脉相连的温度贯穿彻底。 “滴——” 心电检测电子屏上,划过一条直线,再也没有了任何起伏。 “老裴!”赵琳嘶声大喊,跪在了病床边。 医生停下动作,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 “患者裴振华,死亡时间……” 裴芷兰怔怔看着这一幕,身体的温度渐渐流失。 眼泪无声流淌,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三天后。 穆烈协助赵琳一并处理完裴父后事。 这几天,裴芷兰依旧沉默不语,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他知道,人一旦悲恸到极致,早已情不由己。 从陵园回来,穆烈开车将裴芷兰送回江景公寓。 下车后,穆烈正要说话,却看到她脸上满是血,鼻血还在不断滴落,触目惊心。 “快仰头。” 穆烈心一颤,连忙拿纸巾给她擦拭止血。 “怎么回事,流这么多血?” 他拿湿巾擦拭干净,脸上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担忧。 裴芷兰没说话,只是轻轻摇头。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咔嚓——” 一道闪光灯亮起,随即从旁边的花坛后走出几个记者,纷纷举起手中的相机拍下这一幕。 穆烈想带着裴芷兰进小区,但记者们纷涌而上将他们围住。 他口袋里的火柴盒掉落到地上,差点被人踩到。 他刚弯腰捡起,耳畔响起了记者的声音。 “裴芷兰,这不是你从不离身的火柴吗,怎么在这位男士身上?” “裴芷兰,请问他是你交往多年的男友吗?” “……” 裴芷兰看着穆烈手中的火柴,眸色透着悲戚的空洞。 眼看那些人还要不断靠近,穆烈抬手揽住裴芷兰肩膀,保护意味十足。 他刚要说一句‘我是她男友’,这几日一直未曾说话的裴芷兰,倏然开了口。 “他是我叔叔。” ◇ 第十章 念念不忘 短短五个字,宣告了他们的终点。 穆烈一怔,揽住裴芷兰肩头的手不由自主放了下来。 心,倏地一紧,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进小区,上电梯,站在1909房门前。 裴芷兰开了门,转身看向穆烈。 “穆叔叔,再见。” 沙哑的嗓音有些轻颤,还有竭力隐忍的晦涩。 穆烈下颌角绷紧:“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