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身后传来呼声。

“妈妈？”

林岚惊讶回头，看见温予念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年幼的顾景枭。

顾景枭看着她表情复杂的蹲下身握住年纪尚小的自己：“阿姨在和叔叔玩游戏，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带妹妹躲好，可以吗？”

顾景枭从小浸泡在医书中长大，一眼就看见了林岚手臂上露出的伤。

他看着林岚难堪的扯了扯袖子，再次问：“云廷，你会保护雨雨的对吗？”

第17章

“答应她”

“答应林姨，说你会一辈子保护她！”

顾景枭兀的开口，可说出话却像一把斧头狠狠劈在自己心上。

他曾一万次承诺过，但是他没做到……

温予念死了，死在两人渐行渐远，情意转薄。

顾景枭眼眶通红，忍不住问：“雨瞳，你会怪我吗？”

没人能给他回答。

因为这些都是他的回忆。

彼时，幼小的顾景枭没有回答林岚，他静默不语。

似是在思考做下这个承诺意味着什么。

温予念上前一步扑进林岚怀里：“妈妈，我会自己保护自己。”

林岚艰难的扯出笑，拍了拍温予念的背：“乖雨雨，妈妈相信你。”

这时，卧室门“嘭”的一声被踹开。

她惊的抖了一下，然后快速起身，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

裴世民满脸通红，一身酒气，不断戳着林岚的额尖：“妈的，这么磨蹭，老子叫你做什么？”

“你回去等会，我马上就去……”

不料林岚的话还没说完，裴世民就抬起了手，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

“马上马上，你当老子好糊弄？”

林岚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指印，火辣的痛感刚涌上来。

裴世民就钳住她的脖子，“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每次要你做事你都拖拖拉拉。”

窒息感霎时笼罩了林岚，她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挥手拍打着裴世民的胳膊。

直至这时，温予念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无端升起一股勇气，猛的从林岚身后冲出来，哭着拍打着裴世民的肚子：“放开妈妈！你放开妈妈！”

小顾景枭看着实力悬殊的双方，果断选择下楼去寻找工具。

喝上头了的裴世民已经完成失去了理智。

他一把将温予念挥倒在地，破口大骂：“小兔崽子敢打老子，我今天非给你点颜色看看！”

看见女儿摔倒，林岚兀的爆发出一股力气。

她扣住裴世民的手指，用力掰开，挣脱他的桎梏。

接着扶起温予念，拉着她往房间内塞：“雨雨……快躲起来！”

这举动激怒了裴世民，他快速上前，拉住林岚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拽。

林岚被迫后仰，而后摔倒在地。

温予念大哭不止：“爸爸不要！”

裴世民置若罔闻，举起拳头就要砸向林岚的脸：“死贱人，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信董！”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咚”的一声。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裴世民动作一顿，接着摸了摸后脑勺，手上满是鲜红。

而后身体一软，倒在地上，露出身后的小顾景枭。

他救了林岚和温予念，那时她们的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庆幸。

顾景枭的心脏骤紧，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握住。

仿佛听见了当时的自己的心声。

砸晕裴世民之前，他不断的在心里默念：“我要帮林姨，我要救雨雨！”

那是的顾景枭很勇敢，他用行动实现了自己的诺言。

而现在的顾景枭早就丢失了本心，变成了懦夫。

他抬手按了按心口，那里痉挛似的疼了一下。

顾景枭抬眸看向裴家的老宅子，那里早就成了一座废楼。

林岚珍爱的蔷薇花早败了，温予念无忧无虑的童年也合着花儿一起埋葬。

这时，手机铃声兀的响起，划破了寂静的黑夜。

他接起电话，谢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院里后天给温予念办表彰会，你来吗？”

第18章

狭小的巷子里静谧不已，偶尔有狗吠声传来。

顾景枭拿着手机，眼里满是灰败和绝望。

让人多看一眼都不忍心。

谢铮也不催促。

电话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许久之后，顾景枭才回复：“回。”

谢铮了然，又忍不住叮嘱他：“你别太折腾自己，雨瞳要是活着，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听见这句，顾景枭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心里各异的情绪都快要盖过理智。

“麻烦你，替我照顾一下她……”

顾景枭没说她是谁，但谢铮心知肚明。

“我会找最好的入验师，让她停留在最美的时候。”

“嗯。”顾景枭说着，又补了一句“谢谢”后，挂断了电话。

人的记忆有长记忆，感觉记忆和瞬时记忆。

于顾景枭而言，这些往事是温予念心口上不会愈合的伤。

他从来不会提起这些，以为自己早就已经遗忘。

于是忘了年幼时的承诺，和温予念渐行渐远。

现在看来，这些都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惩罚他言而无信，惩罚他薄情寡义。

“这不是江家那小子吗？”

“看着像，他怎么站在这儿啊？”

讨论声从身后传来，顾景枭转过身，发现是小时候住在隔壁街道的王叔一家。

他礼貌的打了个招呼：“王叔。”

对方眼神一亮，似是认出了他：“哎！我就说是江家的那个，云廷对吧。”

“嗯。”顾景枭点头。

王叔脸上露出肉眼可见的惊喜，上前来拉住他：“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爸妈呢？对了，还有裴家那个姑娘呢？没和你一块儿回来？走，上叔家喝一杯。”

世界上大多数的邻里和亲戚都很相似，见面就是一大串问题。

接着也不管顾景枭愿不愿意，拉着人就往家门口走。

热情难却，沉默的顾景枭被拉进了王家。

“老婆子，你看看谁来回来了，快把我的好酒拿出来。”

“谁啊？哟！江家的儿子！裴家那姑娘呢？”

王婶乐呵的应声着，进了里屋，拿出好酒放在桌上。

顾景枭看着眼前和记忆里一般无二的王家院子，面露怀念。

“自从你和裴家那个姑娘上大学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吧。”王叔摆好椅子，又拿出花生米倒进碗里。

“以前你和裴……雨瞳是吧？最喜欢在我这儿玩，几十年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顾景枭的喉结滚了滚，低沉的声线里满是悲伤：“她现在是医生，医术精湛，每天忙着救死扶伤……”

他说着，眼眶止不住的发红。

“那就好！”王叔倒上酒，猛喝一口：“她过的好就好……有件事儿我一直埋在心里，今天见到你也算完成了一个心愿。”

闻言，顾景枭收回视线，定定的看着这个已经年迈的老人。

“其实你们高中毕业那天，裴丫头回来过一次。”

“那天你王婶摔了一跤，我出门时，恰好遇见裴丫头站在你家门口。”

“但你迟迟没出来，你妈出来和她说了些什么，她很伤心，然后把信转交给了我。”

“我当时急着去看你王婶，就忘了这事儿。”王叔说着，泪水从浑浊的眼睛里涌出。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起身走到书柜前，从书的夹角里取出一封信，递给顾景枭。

顾景枭接过，小心翼翼的打开。

里面写着：云廷，你是我学医的初衷。

第19章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带着无尽的冷意。

顾景枭深褐色的眸色沉沉的暗下去，一双手止不住的发颤。

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砸下，滴在整洁的西装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整颗心都被悲怆塞得满满当当，人都快要炸开。

原来最初的温予念并不是爱医学，仅仅只是爱他而已。

她是为了接近他，所以选择了学医。

她用自己的方式，慢慢的靠近他。

把顾景枭的信仰当作信仰，把顾景枭的誓言刻骨铭记。

为什么不早点拿到这封信，为什么现在才知道？

他抬起手，慢慢遮住双眼，泪流满面。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他突然变的冷淡，开始厌烦温予念，对她恶语相向，甚至说她和裴世民一样疯……

那时的她是什么感觉？

会不会难过到哭泣？

温予念到底是对他多失望，才一句话也没留。

顾景枭不知道，也再没机会知道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信叠的整齐，然后学着谢铮，把信放进靠近心脏的口袋里。

“云廷啊，这事儿是王叔不对，王叔给你道歉。”

顾景枭没回答，起身走进雨里。

想借冰冷的雨水来平息心里各异的情绪。

人就是这样无耻，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伤人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说，糟蹋别人的真心。

真正失去之后，才口口声声说爱，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很痴情。

顾景枭回到车上，终于没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

“对不起，雨瞳……对不起。”他的声音发颤，“我不是故意说你像裴世民的。”

“我不应该骗你，瞒着你和徐琳见面。”

“我……”顾景枭崩溃了，剩下的话根本说不出来。

亦或者意识到，现在道歉已经太迟。

温予念听不到，也不在意了。

顾景枭淋了雨，寒气入体，没过多久就发起热来。

他也没有心情在留在老家，索性连夜开车回了深市医院。

谢铮开早会看见他时，就和见了鬼似的。

等主任一说散会，他立即的上前拦住顾景枭。

“你不是请了两天假吗？怎么又开始上班？”

顾景枭神情萎靡，一双眼黯淡无光：“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院里这么多医生，你回家休息几天又不会怎么样？”

谢铮整个人不理解，顾景枭为什么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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