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钦跑出病房,但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 他在的这一层是医院的顶层,而两个电梯都是还停在低层,是向上的方向。 于是他去到了楼梯间。 里面光线昏暗,没有沈惟意留下的痕迹,但是通往天台的门大开着,耀眼的光投在上方。 很多年之后傅钦回想起这一幕,仍觉得这时的他正站在死亡之中,而那光里的沈惟意,是指引他走往生的希望。 他一步一步,很慢很慢地走上台阶,强烈的光让他的瞳孔缩了下,还是最终踩进了光中。 而他的眼前只有一个背影,微风轻轻扬起了她身上纯白的裙摆,起,落。 傅钦往前走了一步,他的一侧是围起来的栏杆,一转头,就能看见几十米以下的地面。 跳下去。 一个声音突然在傅钦的脑海里响起。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只不过之前他听到的是:吃下去,只要吃了这些止痛药,你就能看见沈惟意。 傅钦的头猛地传来一阵刺痛,他捂着自己的头,看着那地面,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大。 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 你杀死了沈惟意,你害死了她!你死了,沈惟意才会原谅你! 傅钦胸口起伏着,他抓住铁栏杆,渐渐被那声音控制。 就在他将要抬起腿之时,他的前方响起一个清脆温柔的声音。 “傅钦!” 第三十章 似梦非梦 “病人患有重度抑郁,会产生自杀的想法,所以我们才叮嘱家属不要让病人看到那些尖锐的东西,或者是去高处。” “还好这次发现及时,以后更要注意。”医生交代完,离开了病房。 沈惟意的神情有些歉疚,说:“都怪我跑到天台去。” 病床上,傅钦被注射过镇静剂之后就睡着了。 章煜摇摇头,安慰她:“别这么想,你应该想还好你在,才能救下傅钦。” 沈惟意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半晌,她轻声开口:“他真的憔悴了很多。” “是啊,”章煜看了眼傅钦,叹出一口气,“除了上一次在医院治疗抑郁症和臆想症,你离开后,他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我记得他上一次这么频繁地进医院,还是刚在圈子里混出点名声的时候,但他跟你在一起之后,就没有进过医院了。” 说着,章煜伸出手,在沈惟意的肩膀上拍了拍。 “沈惟意,我知道阿钦他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我不能说让你完全原谅他,但是你也看到他现在的样子,算是遭到报应了。” “你当年为他失去了一颗心脏,如今他也为你险些丧命,我觉得你并没有恨他恨到希望他去死。” “所以就算你真的不能原谅他,也至少……为了让他活下去,你留下来多陪陪他,行吗?” 章煜看着沈惟意的眼睛里尽是乞求和希冀。 闻言,沈惟意摇了摇头。 章煜的心一下子落到谷底。 但下一秒,沈惟意的声音响起。 她说:“我比任何人都盼他长命百岁,平安顺遂……” 傅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睁开眼睛,猛地起身,嘴里下意识喊出:“沈惟意!” 难道是梦吗?天台上的那一幕,是梦吗? “我在。” 傅钦全身一瞬僵住,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他僵硬地转过脖子,却真的看到了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人。 沈惟意。 “是幻觉吗……”傅钦眨了眨眼,低声呢喃道。 “你最近还有吃止痛药吗?”沈惟意粉嫩的双唇一闭一合,看得他有些发晕。 他摇摇头,他被看得很严,每天只能吃治疗抑郁和臆想的药。 “所以我不是幻觉。”她微微勾起嘴角。 傅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伸出手去。 沈惟意似是猜出了他的心思,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两只温热的手叠在一起,互相传递着彼此的温度。 傅钦的眼眶瞬间通红。 不一样,跟幻觉里的沈惟意不一样。 像做梦一样,却不是在做梦,沈惟意真的活生生的坐在他面前。 这一刻,傅钦开始庆幸自己被章煜一次次救起,不然又怎么有机会能重新见到沈惟意。 他攥着她的手,一点点收紧,眼泪一滴滴掉落。 沈惟意无声地看着,没有抽回手,也没有安慰他,只是安静地笑着。 但她的心早就塌陷。 那些日子建筑起来的心墙,在傅钦的眼泪面前,顷刻间变成废墟。 就如她所料那样,只要多看傅钦一眼,只要在他身边多待一秒,她就会像陷入沼泽一般,无法自拔地爱着他。 傅钦的身体颤抖着,肆意地发泄着积攒的所有情绪。 沈惟意的双眼也是红红的,但她强压着心里的波澜起伏,不敢太过激动,她怕她的心脏不能负荷。 不知道就这样过去了多久,傅钦逐渐平复了情绪。 他缓缓抬起头,声音仍是沙哑哽咽的,双眼却清澈,之前积压的阴霾似乎被眼泪悉数洗去。 他看向她,四目相对。 “沈惟意。” “对不起,我爱你……” 第三十一章 属于他的地方 一夜之间,傅钦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或者说是重新活了过来,不再是之前那副要死不活、行尸走肉的模样。 从前是医生护士加章煜一起盯着他吃下药,不咽下去都不会走,如今却是他主动积极地吃药,丝毫不拖泥带水。 从前他一天能喝点粥都是章煜硬逼着的,现在不仅主动吃饭,有时候一天甚至能吃四顿。 章煜看了,皱着眉对傅钦说:“大哥,你不撑的慌吗?” 傅钦还在往嘴里送最后一口粥,他吃完了,摇摇头,然后将碗又递给沈惟意说:“还要。” 沈惟意也是轻轻蹙起了眉,看着保温盒里已经见底的粥说:“你已经吃很多了,再吃胃会受不了。” 傅钦舔了舔嘴角的残羹,有些委屈地应了声:“噢,知道了。” 医生说有食欲是好事,但是因为以前他把胃折腾得太严重,所以不能吃太多,要适量,健康。 傅钦并不在意这些,他一向不把医生的话往耳朵里送,沈惟意跟医生说话的时候,他就躺在病床上,心满意足地摸着有些凸出来的肚子。 好像是有点撑。 嗯,但没关系。 第二周量体重的时候,傅钦长胖了五斤。 章煜对着沈惟意竖起了大拇指,说:“嫂子,这事还得看你,我觉得你以后不画画了,可以去研究养殖业。” 傅钦从检查室里走出来,只听到最后一句,好奇地问:“什么养殖?” 章煜瞥他一眼,回道:“公猪养殖。” 闻言,沈惟意轻声笑起来。 傅钦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疑惑地看着两个人,问:“谁去养殖公猪?为什么要养殖公猪?你又为什么笑?” 章煜并不打算告诉他,挑挑眉走了。 沈惟意也笑而不语。 之后傅钦又进行了心理检查。 他进去之前,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说:“我肯定全都好了。” 老话说得好,骄兵必败。 结果就是,他阴沉一张脸走出来。 医生给出的最后检查结果是中度抑郁,中度臆想。 跟医生谈完后,沈惟意和章煜回到病房,就看见傅钦背对着门口坐在病床上,一看就是心情不佳。 “傅钦,怎么了?”章煜走过去问。 傅钦别扭地动了动,没说话。 章煜以为他是因为自己说了大话,自尊受到了伤害,于是安慰地说道:“你这才配合治疗多久啊,医生说你这已经是超越了常人的恢复速度了。” “这种心理疾病本来就是要观察的,也不能一下子说好就好了。” 但说完,傅钦仍是不说话。 沈惟意在这时走近他,不急不缓地开口:“我和医生谈过了,只要你的情况从中度恢复到轻度,就可以破例让你出院治疗。” 话音刚落,傅钦就蓦地抬起头,问:“真的?!” 沈惟意轻笑着点点头。 这天晚上,病房里只剩下傅钦和沈惟意两个人。 傅钦睡不着,便转过身看向沈惟意的方向。 病房里没有开灯,所以看不清,只能大概看到个轮廓。 但仅仅只有个轮廓,也让傅钦感到安心。 片刻,沈惟意那里响起微小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听到,试探地开口问道:“你还没睡吗?” “嗯。”她小声地回。 但过了很久,傅钦才再次出声:“沈惟意,你有什么愿望吗?” 沈惟意闻言稍稍一愣。 还没等她回答,他又说:“什么愿望都行。” 之后却是一片寂静,久的傅钦以为沈惟意已经睡着了的时候,病房里才响起她的声音。 “我希望,你可以重新站到舞台上。” 傅钦怔了一瞬:“为什么?” 沈惟意在夜色里扬起嘴角,说:“因为那是属于你的地方,你本就该站在那里。你的人生未曾落幕,更璀璨的未来在等着你。” 第三十二章 舆论风波 半个月后,傅钦两项心理检查结果都显示为轻度,医生同意他出院,但是还是要定时回来检查。 他的体重也又涨了一些,不管是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状况都好转了很多。 终于到了离开医院的那一天,沈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