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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真，文件发了吗？”
孟真听到李耀的催促，拧着眉头正想发火，催什么催，赶着投胎去啊你。 “我们打算聚个餐。”李耀笑脸迎人，“走啦。” 说完又去催促仪湘：“仪湘姐，一起走呀，聚餐。” 聚餐？ 仪湘跟孟真对视一眼：花钱的事儿一概不干。 “我还得回去给我女儿做饭呢。”仪湘笑得一脸温柔，拿起包，施施然地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她的裙摆。 孟真看着她没有一丝褶皱的香奈儿最新款套裙，改主意了，我要花钱。 “稍等，我找我妈要个聚餐费。”孟真假模假样地按手机，“我把我的奖学金全交给我妈了，现在就是一穷鬼。” 仪湘的手机上收到一条信息：【200】 仪湘看向孟真，孟真抬着下巴，一脸你今天就付两百不然我不走的跩样子。 什么聚餐要人均两百？！ “第一次聚餐，我不去会不会不太好呀。稍等，我发给消息，让我女儿在外面吃好了。”仪湘笑眯眯地说。 孟真收到对面残酷、冷血、抠门、狡诈的仪女士发来的信息：【实报实销[鲜花][鲜花][鲜花]】 想贪钱，你爸这个老的防不住，你这个小的我还防不住嘛。 到了目的地，仪湘和孟真径直往里走，打算找个角落窝着。 一个男实习生拦住两人，“美女都往中间坐。” 一大一小，两位美女，并不想往中间坐。 仪湘侧身往餐厅门外望去，对面美发沙龙的牌子亮的出奇。 怎么没人告诉她，今晚是在建外SOHO吃啊，要是早知道她肯定不来了。这里面的理发造型店、蛋糕店、瑜伽店、美容店被她得罪了个遍，幸好当初她没在这家餐厅充过卡。 孟真也是没想到，这餐厅正对美发沙龙，心里拜托道：千万别被那家店长看到。 李耀和林修两人把两张桌子拼起来，刚好够十个人一起坐。 仪湘把菜单拿给孟真，豪气地说：“随便点。” 孟真看着菜单无语，萨莉亚可不随便点吗。 萨莉亚意大利餐厅，两人一百块，能扶着墙出去。 对于这家餐厅人们的评价是： 你一旦吃过萨莉亚，你这辈子就定型了。你一辈子就是吃不下别的贵西餐厅的命了，早早地知道了8块畅饮的好，你就再也喝不下去十几块钱一杯的可乐了；早早地领略了小蜗牛的美味，你就会开始关心世界上每一只小蜗牛，因为你希望它们都是被做成蒜香煸蜗牛而死去。 你的气质、你的品味都被抬高到了远超普通人的程度，一年里你起码少花了一百小时选要吃什么餐厅，但是于此同时你在别人眼中就已经变成一个无所事事整天都想吃萨莉亚的脑蝉，萨门。 曾经有“萨门”门徒第一次相亲就和女孩约在了萨莉亚，饭后还要AA，被女孩大骂。 不过对于一群刚刚实习的年轻人来说，16块的蒜蓉海鲜面，10块的奶油蘑菇汤、18块的蒜香烤蜗牛、11块的水果沙拉是多么合适呀。 只是坐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年轻人中间的仪湘显得格格不入，尤其是她高贵的盘发、LV包包和香奈儿套裙跟这里的菜单好像八辈子都搭不上边。 “我去下洗手间。”仪湘起身离开。 身后悄无声息跟着一位跟屁虫。 “仪湘姐身材好好啊，跟孟真比都不差什么呢。”有位女生看着她们俩人出去的背影感叹。 “李耀，仪湘姐多大呀，你知道吗？”女生问。 “我哪知道啊。好奇的话你等会可以问问。”李耀还在看菜单，问旁边的林修，“来点儿酒不？” 林修摇摇头，“不了，张律师交代我的活儿我还没弄完，等会吃完还得干活呢。” “别卷了，大哥。”李耀搓搓自己的头，感叹道，“你们怎么都那么卷啊。” 大家纷纷叹气，这几年就业形势太差了，每年毕业生一千多万人，春招各学校公布的应届生就业率还不到40%。 就像曙光律所十个实习生，只有三个能转正，一模一样的概率。 洗手间里，一大一小两位美女正在极限拉扯。 “还钱！还钱！还钱！”孟真抓着她妈不放，“你肯定藏私房钱了。” 这身裙子没两万下不来。 “这是A货。” “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孟真绕着她看了一圈，“连个线头都没找到，这A货质量挺好的，给我也整一件。” “你这个年纪穿小香风会显得老气横秋。”仪湘安抚道，“等过两年你气质起来了，这套留给你。” “妈妈的，未来都是你的。” 孟真一听就来火，合着昨晚她是故意的，还说什么穿妈妈的战袍，母女同心，共赴职场。 “今天咖啡喝多了，憋不住，我先上厕所。”仪湘赶紧撤进隔间里。 孟真一个人站在洗手台前，这条裙子倒是还不算落伍，但是裙子上钉的扣子已经氧化泛黄了，还是能看出来是多年前的老款。 刚才对面的女生视线明显落在她的扣子上了，孟真没由来的一阵心烦，她怎么会这么穷啊，怎么能搞点钱？ 仪湘出来察觉到孟真的情绪低迷，继续顺毛撸：“给你买，买还不行嘛。” “不买也行，把这扣子给我换了吧，都黄了。”孟真小声说，试图装可怜激起仪湘女士为数不多的母爱。 仪湘女士大手一挥：“行，慈母手中线，妈妈回去把你所有衣服的扣子都换成最新款。” “等会别叫我妈啊，别露馅了，叫姐。”仪湘再次叮嘱道。 等两人回去，李耀正在诉说他坎坷的求职经历。 “六个月啊，他们一直跟我说有HC，结果临了临了没了。”李耀之前在另一家红圈所实习，实习了整整六个月，就差转正答辩了，结果HR告诉他今年没有转正名额，所以他才匆匆又找其他实习。 曙光律师事务所其实并不算特别好的律所，人送绰号“红圈的守门人”，比其他律所好那么一丢丢，但是跟顶级红圈所还差得远，但李耀没得挑了。 “今年不止没HC，还冻薪，听其他律师讲，他们今年涨职位不涨工资。” “互联网大裁员、公务员缩编、国企前几年扩招太猛今年饱和不招了，什么坏事儿都让咱们这一届赶上了。” “我们学院好多都没找到工作呢，还有申请延毕的。”这种是想延毕一年，继续拿应届身份，好应聘国企，或者考公考编。 中国学生的应届生身份就好像每个人的处子身，没什么用，但有它，你就能多拥有一些选择，失了应届生身份，也就代表要迎来工作的蹂躏。 “要是没办法在曙光转正，我都打算去送外卖了，脱去孔乙己的长衫，换上蓝黄色的外卖服。起码能活下去。” 仪湘拿着叉子卷肉酱意面，竖起耳朵听这群年轻人聊今年的就业形势，内心翻涌不是滋味。 他们跟孟真可不就是同样大，都是从小认真读书，上了好学校，读到硕士的好孩子，却依旧在这个社会找不到一份好工作。 之前孟真陪王琦去面试，跟她说现在工作不好找，她还嗤之以鼻，现在听来，都是孩子们的找工作血泪史。 就像孟真说的那样，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很多事情没办法感同身受，你真的无法让别人感受到你当时的痛苦，除非她也经历一次。 “你去送外卖，他去跑滴滴，我去当站姐，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孟真笑嘻嘻地应和，拿着可乐跟对面人碰杯。 仪湘抬起头瞪她，什么站姐？瞎说什么呢。 “湘姐，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站姐？” 仪湘听到孟真笑眯眯地叫她“湘姐”，跟粘了一身苍耳似的浑身不自在。 “就是在机场或者其他公开场所给明星拍照的粉丝。”其他人率先解释了。 仪湘明白了，之前孟真就是干这个的，天天跟着那个没她大的小简单到处拍照。 “湘姐为什么也来做实习生啊，我可以问吗？”孟真白天撞到的那个女生好奇看着仪湘说。 仪湘拿起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一副阔太姿态：“噢，我之前就是律师，后来为了照顾孩子就不干了，现在孩子大了，就想回来感受一下。” “虽然还是干律师，但感觉已经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了。”仪湘笑吟吟地说，“我也就是来体验几个月。” “那湘姐是不是有执业证？”李耀意识到，他们执业前需要一年的实习，需要在律师协会申请实习登记，每周还要写实习日记，一年后去律师协会申请转正成为正式执业律师。 “对。” 听到这话，大家松了一口气，这就代表仪湘可以随时可以申请转为独立律师，或者去其他律所执业。 李耀又问孟真：“孟真你好像是央财的本硕吧，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找到工作吧。” 餐桌下，孟真被仪湘掐了一下手。 “我啊，看情况吧，我也没想好呢。”孟真含含糊糊地给了一个回答。 李耀虽然没再继续发问，但是对这个回答显然还有疑虑，“我的手机又要没电了，我去借个充电宝。” 换个原装电池又要小一千，他现在除了付房租还有通勤，只能等转正后的首月工资了。 “有共享充电宝吗？” “我们店没有，对面美发沙龙里有。”服务员指着对面说。 李耀在美发沙龙的前台看到了充电宝，扫二维码付钱，听到一位银白色头发穿着时尚的tony跟前台聊天。 “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谁啊。” “上次来退卡那对母女。”银白色头发的tony喜笑颜开，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在对面吃萨莉亚呢，估计是真穷啊。” “看起来真不像。”前台小姐姐说道。 一个真相迫不及待地弹出脑海，就如同眼前的充电宝。 “谢谢。”李耀对前台女生说，伸手拿走弹出的充电宝。 聚餐结束，大家显然热络多了。 仪湘去结了账，回来大家问：“多少呀，湘姐你群收款就行。” “群，群收款？”仪湘在微信群里找来找去，哪里有群收款。 “在收付款那儿。”孟真指给她，笨蛋老妈。 “又学会一个小技能。”今天一整天都在学习新知识啊，仪湘给他们抹了个零，“一个人40。” 仪湘瞧了孟真一眼，小样，差点多拿你老娘160。 一群人付了群收款，背起双肩包准备去坐地铁。 “仪湘姐怎么走？”到了商场门口，李耀问。 “我开车，车子停在律所那边了。我走过去。”仪湘跟他们摆手再见。 仪湘裙摆翩翩，毫不留情地走了，孟真看着她的背影，好恨。 她不想挤地铁啊！ 只能在心里叹口气，跟李耀一群人往地铁口走去。 “真羡慕湘姐，我什么时候能开车来上班啊。”众人感叹道。 “咱们这一天一百的实习工资，连我的房租都不够付。” “我今天吃个萨莉亚已经算是改善伙食了。” 李耀喝了点酒，脸红扑扑的，举起拳头，给大家加油打气：“朋友们，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地铁上，孟真靠在不开门的地铁门上，收到了来自仪女士的转账，价值40元。 转账备注：晚餐报销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