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生对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又爱又恨,爱之深则恨之切! 他没有办法去村子里沿街串巷,挨家挨户地去解释,但那些恶毒的流言就像是盘踞在他家房顶的一条恶龙,攻击着他这么多年披星戴月含辛茹苦为自己挣来的自尊。 男人的自尊。 那晚,杜康生喝了很多酒,也不知怎的,就晕晕乎乎地拿着钱走到前妻家。 他本来是要拿钱给前妻补偿的,因为杜明堂的亲妈自从和他离了婚,就一直没改嫁,也没有男人。 但可能是月色朦胧,杜康生遇见故人,也不知怎么,借着酒性就又热血沸腾,仿佛回到了二十啷当岁在村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 杜明堂的妈妈那时候也三十九了。 可能在大城市,女人四十捯饬捯饬还能是一朵美丽的鸢尾花。 但在农村深处,那妥妥的就是豆腐渣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都当奶奶了。 所以,第二天,朝阳初升,天光亮起来的时候,杜康生的酒也醒了! 他面对着容颜凋残干瘦的前妻,悔不迭地怨恨自己昨晚的草率。 杜康生把身上所有的钱和值钱的东西,戒指、手表、皮夹子丢下就跑。 从前妻的被窝里,跑回了城市里,跑回了神武,跑回了褚灵灵的身边。 但阴差阳错,造物弄人。 每个人的人生,无论你计算得多完美,都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 bug! 杜明堂就是这个 bug。 当年,杜康生和前妻费了老劲,白天整夜里整,床上整完,苞米地里整,可就是这样没日没夜地炮火连天,也没能造出个小孩儿。 偏那一夜月有缺,酒沉醉,一标而中! 这下可乱了套了,杜明堂再怎么是原配生的,此刻也成了非婚生的私生子了。 杜康生不敢和褚灵灵坦白,杜明堂亲妈也老实,一个人形单影只地在农村把杜明堂拉扯到十岁。 所以,杜明堂十岁以前的日子是非常苦的,在村里,没有人知道他的亲爹是谁?他亲妈还得年年月月日复一日地顶着私生活不检点的罪名。 但孩子到底十岁了,是杜康生的骨血。 杜康生回来了几次,发现自己这小儿子不仅长得英俊帅气颇有自己当年的风范,还小眼珠乌黑提tຊ溜的,一看就是个聪明相。 加之神武此刻从一叶扁舟已发展成了巨轮,虽还未及航母,但杜康生到底在整个家庭里,已经有了很重的话语权。 在明堂十二岁这一年,杜康生不和任何人商量,把他接回了城市里,找了最好的贵族学校寄宿,让他读初中。 也许是为了弥补这么些年的亏欠,杜康生每逢周末,都亲自去接幺子,又是带他去澡堂洗澡,又是带他去吃饭,还经常带他去串生意场。 这,后妈褚灵灵当然有意见,但是此时的她已经自顾不暇。 神武越做越大,她这个过气“跳板”的地位本就岌岌可危,杜康生越来越不拿她当回事儿。 而且,男人有钱就变坏,就算杜康生不去找别人,那也多的是女人往上扑。 与其被那些莺莺燕燕的心机婊,再生扑出几个崽子,褚灵灵也想开了,那还不如笼络好杜明堂。 至少杜明堂的亲妈待在农村不惹事,和杜康生的露水姻缘也不会再来第二次。 所以,褚灵灵就像刻意讨好杜康生似的,对杜明堂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 杜明泉有的,杜明堂也要有。 勉勉强强的一家人,终究在杜明堂出国前也一起在同一屋檐下,过了十年。 杜明堂和杜明泉感情一般,可能因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从小虽然彼此嘴上不说,但早已刻在骨髓里的把对方当竞争对手。 而杜明堂和神武的长公主二姐杜明心,感情倒是极好的。 杜明堂在农村,亲妈每天忙着养活他就已经筋疲力尽,所以和他的情感沟通很少。 进了城,后妈褚灵灵虽说看起来对自己很客气,但假的就是假的。 尤其是感情,真的假不了,假的也永远真不了。 杜明堂一直用极度的礼貌感和她保持着距离。 杜明堂对女性爱意的所有启蒙和阴性力量的庇护,通通都来自于温柔善良的二姐杜明心。 可惜…… 任何故事三生三世的精彩,背后都是有人要用血和痛来做每句话最后的标点的。 杜明心这几年过得并不好,杜明堂除了工作,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回家陪伴杜明心。 他哪有时间谈女朋友。 就他这个作息表,狗都不谈。 第二十一章 够不够诚意啊 “秦叔儿。我就直说。” 杜明堂摘下帽子,接过秦昌盛手里的球杆。 潇洒一挥。 “您是我看重的人。这么多年在神武,我知道您的位置。” 秦昌盛更沉稳:“所以你凭几句话,就想拉拢我?” 杜明堂撑住杆儿,一笑:“叔儿,明年钟山高尔夫的会员费我已经替您交了。够不够诚意啊?” 钟山高尔夫一年的会员费是一百多万。 杜明堂舍得从自己的零花钱里,拨出这么一部分,他爸要是问起来,就说打赏女主播了。 秦昌盛这个位置,在乎这一百多万吗? 他不在乎,但他在乎别人对他的尊重和心意。 “叔儿。” 杜明堂边走边诚恳地递了一瓶苏打水给秦昌盛,他尿酸高,需要喝这个,杜明堂打听得一清二楚。 “我小时候,特爱看一部电视剧,叫《铁齿铜牙纪晓岚》。”杜明堂拧开水,和秦昌盛边往下一杆走,边说道,“那时候,看的还是那种…对,就椭屁股的电视机。” 杜明堂夸张一比划。 对,他当时在农村就这个档次,不配看等离子电视。 “里头有句话,形容和珅的。叫‘宰相门前三品官儿’。” 秦昌盛不言不语,他在仔细观察这个二世祖。 在神武,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杜康生的心腹,未来也顺理成章会是杜康生接班人杜明泉的心腹。 但只有秦昌盛自己心里明白,不到尘埃落定,他这棵蒲柳永远都不能明确地偏向哪一边。 江湖行走多年,他更知道,任何局面不到最后一秒,都看不出真正的赢家。 这就是复旦毕业多年,沉稳内敛多年秦昌盛的生存之道。 谁没有才华,谁又没有脾气,但在商场上表现出来的,那是傻子。 “您在神武,当个秘书长,着实委屈你了。”杜明堂诚心诚意地说。 秦昌盛却完全不沉湎奉承,冷笑道:“我当秘书长,怎么就委屈了?能做到今天,全靠你爸抬举。现在多少人还吃不上饭呢。” 杜明堂低头舔了舔下唇,还是一笑。 他喜欢笑,更知道无论是泰山崩于前,还是明月沉于底,他若自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笑。 一笑泯恩仇,一笑万事空。 他看出来了,秦昌盛平日里的八面玲珑都是装的,那是对小人,对不熟悉的人。 此刻,若是要和他谈出点真东西,就得坦诚相对。 “那我爸退了,谁抬举您呢?”杜明堂单刀直入,“你不会觉得我哥上了,您还会有今天的江湖地位吧?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叔儿。” 秦昌盛见杜明堂初生牛犊不怕虎,啥都敢说,于是也毫不客气地弹压他道:“不管未来如何,神武不能出差池,谁是董事长,我无所谓。每个人都要搞清楚自己的位置!董事长现在把精益交给你,你做出什么成绩了吗?” 杜明堂从小受的挫折多,早就混不吝,秦昌盛的这点酸言酸语,打击不到他分毫。 人暗示得没错,神武不出意外,本来就是杜明泉的。 但就杜明泉那小子……杜明堂的心底和眼梢,掩盖不了地浮出丝丝不屑。 他配吗。 “如果我能把王强在一个月之内弄走……”杜明堂的语气不像是试探,仿佛是在宣布这件事情。 秦昌盛也不是傻子,他转眸一笑,对杜家的幺子:“一个月?你讲笑话呢?都好几年了,你亲爹都没能把这孙子拱走。” 杜明堂接:“如果我弄走,秦叔以后会站在我这边的吧?” 秦昌盛难以置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到了下一杆,杜明堂恭谨地将不锈钢球杆递给秦昌盛:“以此为赌。我当是给秦叔的投名状。” 秦昌盛默不作声地接过球杆,低头,并足。 接着,他秉息,一杆!却毫厘之差,错过了洞口。 杜明堂笑笑,不言语。 任何时候,他那张无辜阳光的脸,都是最好的打开局面的利器。 神武的水很深,那些股东人五人六,可是谁又会注意到秦昌盛这个大太监、九千岁呢? 杜明堂准备各个击破,先在神武内争取一切能争取的势力。 他余光狡黠,谨慎握起球杆,屏息凝神,低垂长长的睫毛和深邃的眼眸。 只一杆! 就把方才游移于轨迹之外的白色球体,果断挥进了洞里! 嘴炮王者,不及实力碾压。 秦昌盛嘴上没同意,但只要王强走了,那他就会倒戈杜明堂。 他要真是杜明泉的人,在神武的董事会喝喝茶,去子公司年会讲讲话颁颁奖不是挺悠哉,又何必来搅和精益建设这趟浑水。 老秦是可以争取的,未来绝对有用。 杜明堂扶着老秦上电瓶车。 商战、宅斗、感情,其实万变不离其宗,都像是打牌,就看谁手里的牌多,谁的优势就大。 杜明堂有耐心。 …… 晚上。 路佳带着路野和小鲁班出来吃饭。 她没叫陆之岸,反而很庆幸,他又去了某个美学的“雅集”,和一帮“文艺美女”焚香品茗。 天伦之乐,不需要膈应人的陆之岸。 “姐,我来烤吧。你快吃这个牛舌,老了可就不好吃了。” 路野自然而然地接过路佳手里的不锈钢夹子,敦促她和外甥赶紧吃肉! 这个弟弟总是最心疼自己的,路佳一阵感动。 但她咬了一口肉,又不放心地抬起眼眸,问对面的路野:“你快毕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