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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他走后,再去告诉完颜大人,归来堂抓了一个秉烛司党人,地位不低,秉烛司欲营救此人,请大人派兵设伏,将歹人一网打尽。

  章月回笃定谢却山会救这个女人,于是为他设下了一个堪称完美的陷阱。

  但现在骆辞觉得,谢却山和她之间,似乎并不是他们认定的那种关系。当下的局势已经超出了他能控制的范围……

  被人抓住了软肋,谢却山竟一点都不心虚,也不遮掩自己的愤怒——无非就是两种可能,要么就是这把柄根本挠不到他的痛点……要么就是他根本没把拿捏的人放在眼里。

  难道是东家的判断出错了?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骆辞艰难地侧头,透过小窗看向刑讯室里的女人。

  他很少见过这样的女人,说她嘴巴硬吧,也不全是,她痛急了的时候也会没有尊严地求饶,会大哭,会说一些胡话。但说她心智不坚吧,她也没乱说过一句有用的信息,甚至每天那两个干巴巴的馒头,她都会伏在地上没有尊严地一口一口地吃完。

  她似乎永远都有一股韧劲,不肯放弃自己的身体,她要吃进去东西,才能维持一点力气。

  骆辞觉得这是一个奇怪的人。人在极痛的时候,分明是察觉不到饿的,也根本咽不下东西,就算吃进去了,也会在刑讯的时候吐出来。

  他不知道她在坚持什么。

  这样一个女人,真的是通往那个秘密的桥梁吗?

  ……

  行刑手把南衣从椅子上架下来,扔回到牢里。她一动不动,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身上到处都是火辣辣的痛,稍微转折都有钻心的痛。

  南衣有种幻觉,时间也是不公平的,是因人而异的。

  安静下来的时候,痛觉把所有感官都放大了。

  她偶尔能听到厚重的墙缝之间透进来隐约的丝竹声。她觉得那些人的时间应该过得很快,觥筹交错之间,几个时辰眼睛一眨就过去了。

  上面有暖暖的炭火烤着屋子,有美味的佳肴,有女人丝缎一般温柔的手。锦绣的衣服堆在身上,维持着体面与尊严。

  而时间在她身上却变得无比漫长的,没有白昼与黑夜,只有混沌的漫长。

  那些人一直在拷问她,你是谁,你跟谢却山是什么关系。

  她不是嘴硬,她是真的回答不出来。她不知道他们到底误会了什么。她甚至还听到,他们打算用她做局,引谢却山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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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衣觉得很好笑,他们明明看到了啊,谢却山听到她没死的消息,巴不得过来补一刀呢。她只能寄托渺小的希望于禹城军,应淮察觉到她消失好几天了,可能会将消息递给宋牧川。宋牧川会想办法来救她的吧?

  她还想再等等,不能就这么垮下。

  ……可是,太疼了。

  她希望自己快点昏迷了,这样就感受不到疼痛了。可意识偏偏顽强地缠绕着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了,然后顿了顿,又离开了。

  *

  章月回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牢里的女人,并没有靠近。

  收到来信,他就匆匆从大觉寺回来了。这两个人的反应,都比他想象中要硬得多。

  所有人都不曾在任何蛛丝马迹里发现他们二人之间的端倪,但只有章月回猜出来了。

  因为在大家都雾里看花的时候,只有他确定谢却山是个卧底,这才是这个局无法撼动的底层逻辑。

  既然是卧底,谢却山就不可能真的和秉烛司的人厮杀,也不可能出卖禹城军,他受了那样重的伤,只可能是他自愿的。那么有什么是他折了半条命都想掩护的?

  那个本该待在谢家,后来却神秘消失,又去禹城军报信的女人。

  他们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合作的关系——甚至远超过合作。那个女人,既然能拿让谢却山以命相搏,重要性不言而喻。

  只是,在当事人承认之前,这也终归只是他的推测而已。既然是推测,就有可能出错。

  她可能只是谢却山用之则弃的一枚棋子,他的伤,可能另有隐情。

  他要继续赌下去吗?

  如果坚持要布这个陷阱,就是把完颜骏也拖到了局中来,事情若照着他设想的方向发展,那他赢得盆满钵满,但若谢却山没有来,他将同时得罪谢却山和完颜骏。

  加上先前上元夜画舫的事,他狠狠坑了鹘沙一笔,鹘沙对他不可能没有怨气。

  此计一旦失败,他将得罪岐人高层的三个大人物。

  最可怕的是谢却山,归来堂已经向他亮出了爪牙,而谢却山要反扑不过动动手指的事。章月回能量再大,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商人,不可能与整个岐人军队为敌。届时最好的情况,是能灰溜溜地离开……最坏的情况,他连命都保不住,整个归来堂产业被岐人吞掉。

  这也正是骆辞无法决断,一定要将章月回请回来的原因。

  若是寻常人,走到这一步,就该被谢却山的气势压得透不过气来,乖乖把人送到他面前,任由他处置,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

  但章月回,偏偏是个天生的赌徒。

  章月回皱眉稍一用力,便将插在骆辞肩上的铁钳拔了出来。血溅了他一脸,这张风雅的脸此刻显出了不同寻常的疯狂。

  骆辞闷哼一声,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口,当即跪下来请罪:“属下办事不力,请东家责罚。”

  章月回揩了揩脸上的血迹,根本擦不干净,反而糊了一脸血色。他此刻倒是笑了起来——示威么?

  好得很。

  终于到了亮刀子的这一刻了。那副皮囊下到底藏的是什么人心,那颗心又能舍弃多少东西。赌得越大,他便将得失彻底抛之脑后,越觉得刺激。

  “去将完颜大人请来。”

  “东家——”骆辞惊讶地仰头,“这太冒险了,来日方长,会有更好的时机。”

  “来日方长?”章月回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竟大笑起来,眼底却幽深得如一潭死水,“这世上多的是来不及的事。”

  谢却山说得一点都没错,惊春之变害死了他的家人,他耿耿于怀。谢却山虽不是罪魁祸首,但事情或多或少因他而起,他应该为此谢罪。

  章月回就是个疯子,筹谋了这么多年,并非为了手上那些数不完的财富,而是为了终有一天,将所有筹码都推上桌。

  要么他独自一人毁灭……要么,大家一起毁灭。

  总归是酣畅淋漓过了,这人间本就没什么值得贪恋的。

  骆辞还想说什么,但他终归只是一个小卒,东家已经做了决定,便是落子无悔了。

  骆辞离开后,周遭倏忽都安静了下来。

  章月回走出那间孤室,静静地站在错综复杂的过道里,满室的腥味都开始蠢蠢欲动,仿佛黑云欲摧城。

  他能感知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他的血液都在沸腾——这是一个押上所有的赌徒在等待开局的那一刻。

  此刻的他是空心的,掏出了所有的血肉,连一阵不知道哪里来的风都能贯穿他空荡荡的身体。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风筝,不顾一切地要往天上白玉京飞去,哪怕那海市蜃楼背后是地狱的入口,他也要去闯一闯。

  然后他的目光鬼使神差地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牢中——一个女人寂静地伏在地上,像是没了生机,后背偶尔轻微地起伏着,昭示着她还有进出的气。

  这一幕突然让他热血沸腾的心落回了远处,莫名的,竟有了种尚在人间的实感。

  他差点都忘了,赌注也只是一具血肉之躯。这种脆弱又把他拉回到了七情六欲之中。

  他一直都对这个人有些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谢却山自乱阵脚?他甚至莫名的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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