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点正是上班的高峰期,熙熙攘攘,随处可见看着时间奔向地铁或者公交车站的上班族。
姜知夏在路口等红绿灯,透过车窗目光沉静的看着。 在舒适圈待得久了,好像没命赶项目的生活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顾夏集团,会议室。 '顾总,周总打来的电话。'李月亭敲开会议室的门,拿着手机,低声说道。 蒋平生抬手暂停会议,'休息五分钟。' 蒋平生原本只是在走廊尽头接电话,数秒钟后,忽然大步流星的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香山路73号。 姜知夏将车停靠,看着近在眼前的公寓,手掌还搭在方向盘上,左手按压在右手食指的婚戒上,反复的磨搓。 '叮咚。' '叮咚--' 姜知夏乘坐电梯,按照门牌号找上去。 房门打开,姜知夏抬眸,她看着眼前的女人,棉麻的长裙,穿着拖鞋,高高盘起的头发,未施粉黛的脸,眼角有两条细小的纹路。 '这位小姐。请问你找谁?'开门的女人疑惑的看着她。 姜知夏朝里面看了眼,'赵芙荷在吗?' 女人表现出极大的疑惑:'你找错地方了。' 姜知夏微顿,转口问道:'这里……是你家?' '你有事情吗?没事的话,我关门了。'女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麻麻,是小朋友来找我玩了吗?'一个蹦蹦哒哒的孩子跑到一半的时候,被父亲拦腰抱起,走到女人的身后,看了眼姜知夏,对女人说,'你朋友?' 女人摇头,随之把门关上,'不认识,应该是找错了。' 姜知夏伸出手,阻挡住她关门的动作,'这房子,是你们买下来的,还是暂时居住?' 女人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这房子不是我家的难道还是你的?你有事吗?没事的话,不要打扰我们行吗?' 被斥的姜知夏扫了一眼一家三口,慢慢的松开手,'抱歉,应该是我弄错了。' '砰--' 门在她的眼前重重的阖上。 关门带来的风吹动她的发丝,在她的嘴角缠绵,姜知夏用手抚下,眉心微皱。 门口的脚步声渐离。一门之隔内的两个大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女人拍了拍胸口:'我刚才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吧?' 男人将孩子放下来,'没有。' 刚才还展现出活蹦乱跳的小孩子,此刻安安静静的拽着男人的裤子,小声道:'爸爸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他年纪还很好,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父母抱到这里来,还让他装作是在自己家里。 男人准备开口的时候,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转过头,低声喊了句:'赵小姐。' 赵芙荷从房间里走出来,看了他们一眼后,坐在沙发上,朝着小男孩儿招了招手。 小男孩儿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在得到他们的同意后,这才慢慢的朝她走过来。 赵芙荷捏了捏小孩子的脸,她的指甲修剪的有些长,掐到孩子娇嫩的脸上,孩子吃痛,叫了一声之后,'啪'的拍开她的手,跑到父母的身边。 '妈妈,坏阿姨她掐……唔唔……' 母亲用手捂住孩子的嘴,对着他摇了摇头。 但是这个动作已经晚了,已经听到的赵芙荷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行了,我累了先去休息,一个小时后你们出去。' 从香山路73号出来的姜知夏坐在车上,眼神朝着层楼看去。 '伯父,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您……我记得您跟房产局的车主任是旧相识,是,我需要查一处房产的所属者……嗯,麻烦您了。' 挂断电话的数秒后,花父便将联系方式发送过来。 姜知夏随之开车离开。 站在窗边,遥遥看着轿车离开的赵芙荷,手指攥着窗帘,半晌后用力的挥开。 这里是她住的地方,可是却要躲躲藏藏的像是个小偷。 姜知夏来了,她就只能偷偷摸摸的藏起来,连面都不敢露! 一家三口离开,男人在门口忒了一口,'真把自己当成皇后娘娘了,一个小三都这么嚣张,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谁搭理她。' 女人在他的后背上拍了一下,'孩子还在呢。' 男人讪讪的抱起孩子,'走,我们回家。' '你说,现在有钱人是怎么想的,我看来捉奸的那个正室,各方面比屋里面的那个女人强了不止一星半点。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德行,家里的饭再好,都没有外面的屎香?'女人问。 '没有的事……' 三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消失在香山路73号。 明居小汇,茶室。 姜知夏挑了个靠窗的位置,葱白的手指转动着青瓷茶杯,指尖转动更显肌肤白皙。 '我猜就是你,顺道帮车主任走这一趟,果然没有白来。' 张之彦在她的对面坐下,手中拿着的是一份档案袋。 '你……怎么会来?'她约的是车主任。 张之彦解释,'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碰巧也在,既然是熟人,顺道把你要的东西送过来。' 他将档案袋递给她:'里面是……香山路73号?' 姜知夏没说话只是接过,转动档案袋上的绳子,慢慢的打开。 张之彦抿了口茶,里面的东西他并没有提前打开,目光看着她,想要从她的神情中看出点什么。 一共也没有几页纸,姜知夏一目十行,很快看完。 '撕拉--' 纸张碎裂的声音蓦然响起来,姜知夏垂着眉眼,将里面的东西一张张撕碎,之后重新装入档案袋中。 她的动作,让张之彦的眼皮跳动了两下,'你这是?' '香山路73号,一个多小时前,我去过了。'她忽然开口说道。 张之彦等待她的后话。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后站着她的丈夫和儿子。'葱白的指尖捏起茶杯,放到鼻翼下方就能嗅到茶的清香。 '是么,那倒是有意思,两天前里面还只是住着一个女人,转眼间就成了一家三口。'对于她没有见到赵芙荷,却看到一家三口的事情,张之彦并没有展现出太大的意外。 从她调查房子的归属,他在心中隐隐就已经有了些许的猜测。 '如果我没有猜错,档案袋里房产证上的名字,也不是他的,对吗?' 茶到倒在杯子里的时间有些长,放到嘴里之后,有些凉意,她重新倒了一杯,点头。 张之彦笑:'是我小看他了。' 这是消息灵通,滴水不漏? 还是心思缜密,早有算计? 但不管如何,'你相信,他只有你一个女人吗?'张之彦反问。 茶水初初落到嘴里。带着一些苦,余味在味蕾上留下一抹寡淡的甘,却无法将喉咙中的涩然淹没。 姜知夏没有回答。 '到饭点了,这茶倒是越喝越饿了,我预约了餐厅,不如我们续上上次吃到一半的饭?'他推开椅子,站起身,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跟聪明人交谈,便是话不要说到底,那样没意思。 姜知夏既然找到了香山路73号,便说明,她心中多少带着几分疑心。 女人在感情中,天生就带着侦探的本能,尤其,她本身就是一个聪慧的女人。 张之彦带她来的地方,不是什么星级餐厅,甚至跟高档都不搭边,只是一家稀松平常的路边店面,但是人很多,大厅内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门外还有排队的。 在姜知夏的印象中,张之彦的形象都是高端的精英人士,这样热闹的小店,怎么看都跟他的气质不太搭配。 '别站着了。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在包间里订上的位置。' 而作为的包间,姜知夏目测了一下,左右也就四五个平方,放上桌椅之后,连走路的空间都被挤压殆尽。 姜知夏被拉着坐下,直到张之彦点完餐,微微上卷的睫毛颤动了两下,她这才回过神来。 '地方是小,不过味道也是真的美味,闹市中的风味,总有高级餐厅无法匹敌的味道。'张之彦给她倒了杯水的同时。说道。 '这家店,在四方城开了……有十年了。'姜知夏忽然说道。 张之彦倒水的动作微顿,'你来过?' 她点头,'我们是第一批的顾客……' 我们,她和蒋平生。 那年,她十六岁,蒋平生十七。 公交车迟到,她为了节省时间,选择穿过后面的回民区走后门进入学校。 学校里的老师再三的叮嘱过,回民区内经常会有一些光着膀子亦或者小流氓出没,让学生不要从里面经过。 姜知夏是个乖学生,很听话,这是第一次。 人总是会在某些时刻抱有一些侥幸的心里,告诉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就那么碰巧的一次就中招。 但很多时候,就是那么巧合,当姜知夏被堵在小巷内,出不去也进不来的时候,心中多少生出了几分的紧张。 '小妹妹,借点花花。' 姜知夏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五块,这是她身上所有的钱。 她挺惜命的,拿钱保平安,她愿意。 只是,到底年纪小,涉世未深,不懂得什么叫做欲壑难填,得寸进尺。 '就这点钱?你耍我们呢?' 同伴拽了拽他的胳膊,'不要这么凶,再吓着我们小妹妹。妹妹,不要怕,哥哥们不是坏人,就想要跟你交个朋友。' 小混混朝她靠近,姜知夏便后退两步:'我要去上学,你们既然不要钱,就让我走。' '上学有什么意思,哥哥们带你去个好地方玩玩,保证你以后,再也不会喜欢去上学。'其中一个混混的手,已经搭在了姜知夏的肩膀上。 两人将姜知夏挤在墙角,说她穿的太厚,帮她减减负。 蒋平生吹着口哨,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了一半,松松垮垮的揣着口袋经过,他书包里没有什么书,就是一个摆设,放在手中颠了颠之后,随手往里面放了一块砖,隔空就朝着其中一人砸过去,'龟儿子,你手伸哪呢?!' '他妈的,哪来的小杂碎!' 蒋平生扯下校服外套,揪住袖口晃悠两下,扭成一股绳,直接就抽过去。 以一打三,他就算是打架专业户,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抽身。 寒光一闪,刺到姜知夏的眼睛,她脑子一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抓起角落里的酒瓶,给拿刀想要在后面偷袭的混混开瓢。 她没有轻重,下手的地方也没有分寸,只看到自己一酒瓶下去,混混就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满头的血。 '杀,杀人了!' 见了血的另外两名混混,连滚带爬的从现场逃离。 握着酒瓶的姜知夏,面色惨白,脑子'嗡'一下。 她的眼角溅上一滴血,乍看上像是血泪。 '没死,别怕。'蒋平生蹲下身,探了探混混的呼吸。报警之后,拿过她手中的酒瓶用校服擦拭干净,握在自己的掌心,印上痕迹之后,丢开。 '待会儿,就说是我打的,你凑巧路过被劫财,我么……见义勇为。'他挑着眉眼,见她一动不动的,弓下腰,落拓不羁的扯起嘴角:'小书呆,你刚才……' 他声音拖的很长。放荡不羁带着痞笑,'……真帅!' 她拿着酒瓶爆头试图对她施暴的混混,那一瞬间,蒋平生没有办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就像是成天在你眼中跟只没脾气的小猫儿似的姑娘,突然就亮了爪子。 让他惊叹、也惊艳。 万分紧张的姜知夏抬眸看着他的笑脸,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因为是正当防卫,混混没有生命危险,加上两人还是学生,由学校出面保释,两人被从警(局)带回来。 只是检讨少不了,不过好学生就是会被优待,教导主任让姜知夏先回去,蒋平生被单独留下。 言语间说着蒋平生下手太狠:'见义勇为是好事,但你也不能往死里打,人要是死了,你想过后果没有?' 蒋平生手指揣在口袋里,张嘴想要顶回去,余光透过窗户却看到姜知夏在冲他摇头,这就把话给咽了下去,从来不承认错误的校霸同学,眉心微扬,这一次难得的虚心接受教导:'是是,您说的是,我这就回去写份检讨跟您交上来,哎呦我这肚子不舒服……要去厕所,先走了。' 教导主任这次原本也没有想要真的训斥他,如果换成了旁的同学见义勇为,一定是宽慰加表扬为主。但是对于这个成天呼朋引伴不老实的蒋平生,自然是时刻警醒他,不能让他觉得打架能被赞扬。 下午放学后,校霸同学堵住姜知夏,拽住她的后衣领说让她请自己吃饭。 见她要拒绝,当即板着脸:'干什么,小书呆。这么大一个锅我都给你顶了,你不意思意思请我吃一顿?你这是人性的扭曲,道德的沦丧,我白疼你了。' '我,我只有十块钱。'姜知夏低下头,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口袋掏空,白皙的手掌张开,还是那两张五块的。 她不是不想要请他吃饭,她今天是应该谢谢他的,可是她……穷。 蒋平生一噎,虽然知道不该笑,但还是忍不住笑出声,伸出手蹂躏她的脑袋,'我去。你他妈……咳咳,要不要这么可爱。' 她扎起来的马尾,被他弄散,她不高兴的躲开,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被他弄皱的衣领。 '走吧,不坑你钱,吃顿便宜的。'他随手拿走她的书包,挎在肩上,里面的重量给他重重的压了一下,'你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这么重,小心不长个。' 姜知夏没搭理他,她觉得这个校霸有点聒噪。 '你还给我,我自己会背。'她今天多装了两本练习册。 蒋平生只当自己是没听见,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他拿着她的书包,就不信她不跟自己走。 他带她请客的地点,就是这家'城中往事',那天刚开张,所有饭菜打半折。 他大手一挥,'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快点上。' 姜知夏当时以为自己已经提前给他打过预防针,她没有钱,他会悠着一点,可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当一回事,她抿了下唇,'……你带了多少钱?' 蒋平生眉头一挑:'不是你请客么?我带什么钱。' 姜知夏:'……'所以,他没带钱,那……他还点那么多!! 她把钱摊在桌子上,愤愤的说道:'我只有十块钱,你,你点那么多,自己看着办吧。'他自己留下洗盘子吧。 但是最后,蒋平生也没有留下洗盘子,因为当天,第66号上桌的客人免单。 谈及往事,姜知夏的唇角不自觉的就带上了笑意。她没有兵荒马乱的青春,以至于学生时期的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如今能记住的画面,每一帧,都跟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有关。 张之彦看着她唇角的笑意,眸光暗了下。 顾夏集团。 蒋平生接到赵芙荷的电话,听着她凄凄切切说姜知夏已经离开,'……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能住在这里了?' 蒋平生:'新开盘的成雅居,你搬去那里。' 成雅居比她现在住的香山路73号要高端大气不少,他这么安排,是不是说明,自己的地位比最初要高了不少? 她从搬进香山路73号就已经打听清楚了,就在她住进来之前,这里原本住着另外一个女人。 '……那今晚,学长能来陪陪我吗?'她说,'我这几天照顾哥哥,一直都睡不好,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有学长在,我就能安心一些,睡个好觉。' 彼时有电话进来,蒋平生一句'再说',切断了通话。 陈安泰手中拿着资料。总裁办公室的门半掩着,他抬手准备敲门,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思索着换一个时间点再来,却听到-- '……香山路的事情,还要多谢周总。' '一点小事,顾总客气了。我也是当时偶然经过,听到张总跟小温总的对话,顺耳一听。这男人么,哪有不吃腥的,顾总说是不是?小温总就是太较真了,这种小事情也值得生气……' 蒋平生站在落地窗前,抿了口咖啡,'一个不上台面的女人罢了,的确不值得她生气。' 周总:'……哈哈哈,顾总说的是,养在外面的女人不过就是玩玩,上不了台面,我听说……还是君悦的雉鸡?什么时候有机会,顾总带出来看看?' 咖啡杯放在吧台上,修长的手指敲击两下杯子的边缘,'周总好雅兴。' 话语莫名的一句,听不出喜怒。 陈安泰将手收回来,准备过半个小时再来。 只是,香山路? 李月亭看着没有进门转身离开的陈安泰,便多看了一眼。 她手中拿着份文件,准备进去找蒋平生签字,敲门进入之后,尚未来的及说话,就看到拿着手机的蒋平生脸色大变的站起身。 '请问是姜知夏的家属吗?这里是市第三人民医院,姜知夏目前人在急诊室,请你尽快到医院一趟……' '喂?你在听吗?' '喂?喂?有人在听吗?' '怎么了?没有人接?'一旁的同事问道。 护士疑惑的看着电话,'接是接了,可是没有人说话。' 同事:'可能是信号不好,挂了重新再打。' 护士点头,准备按断的时候,那头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声音:'我马上到。' '顾总。' 李月亭看到脚步踉跄了一下的蒋平生,连忙上前扶住他。 蒋平生手指按在桌面上,'叫司机,把车开到楼下。' 李月亭并不知道电话那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好像听到了'医院'两个字,'司机今天请假了,我送顾总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扶住蒋平生的手,感到了细微的颤动。 是担心? 还是恐惧? 蒋平生推开她扶着的手,拿着车钥匙,长腿迈开,大步流星的朝着外面走去,只说了一个字'走'。 李月亭跟上。 市三人民医院,急诊室。 张之彦正站在走廊上反复徘徊,听到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回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