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竟让姜溯宁如坠冰窟,背脊升起无尽寒意。 太医应声出去。 姜溯宁看着那张俊美如神祇的脸,痛彻心肺地质询:“黎里,这也是你的孩子!” 她捂着小腹,这里面现在有了一个小生命。 她用心去感受,甚至能听见孩子的心跳,有微弱的声音在耳边轻呼:“娘亲……” 可黎里墨眸翻涌,薄唇中吐出的话剜心刺骨。 “妖孽生下的孩子,只会是另一个妖孽。” 只一句话,便将姜溯宁所有的希冀不留余地的碾碎。 蓦地,她想起黎里说过的话:“只有你们皇室的妖异血脉断绝,这江山才能海晏河清。” 她只觉自己说不出的悲哀可笑。 黑乎乎的药汤很快被端上来。 可还不等姜溯宁挣扎,黎里一摆手,便有太监上前将她的四肢死死钳住。 巨大的恐慌袭来,姜溯宁闭上眼,一直以来的傲骨终于被折断:“黎里,求你。” “求你放过他!” 被囚禁这么久,最痛的时候,她都没有向黎里服过软,开口说出一个求字。 可此刻,为了这个流着她血脉的孩子,她与这世间的唯一联系。 她终于妥协。 可黎里的回应却是掐住她的下颌,将那碗汤药一滴不漏地灌下。 那药猛烈至极,灌下去,便似刀搅入腹中。 很快,有鲜红的血自下身涌出,姜溯宁的裙摆被血泅湿,聚出一汪血汇成的水洼。 她蓦地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渐渐流失。 原来所谓的爱,竟然在权势面前,不值一提。 外面突然有悠远又厚重的撞钟声响起,朝阳初升。 礼官的声音响彻皇宫。 “恭贺陛下二十岁生辰!” 姜溯宁躺在冰凉地上,眼神空洞至极。 恍然又响起半年前,黎里问她今年的生辰礼想要什么。 还说愿意以江山为聘,以身护卫她永远得偿所愿。 而此刻,她的生辰,却是她孩子的忌日。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见他一面,他就永远地离开了她…… 姜溯宁呢喃着唇,声音幽如轻烟:“听见了吗?” 黎里蹙眉,反问:“什么?” 姜溯宁露出一个凄然至极的笑:“我们孩子的丧钟!” 她一字一句,带着刻骨恨意。 “黎里,我的生辰愿望是,你永失所爱,不入轮回。” 第5章 黎里眸色一沉,看着姜溯宁的双眸似乎是能凝出冰来。 可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兀自转身离开。 紫微宫再次陷入寂静,冷清得令人心慌。 姜溯宁被困宥于此,外面却在大张旗鼓庆贺女帝的生辰。 在这样灾情紧急的时刻,她身为皇帝,不在乎万民生死,却只在乎自己享乐。 民间百姓知晓,会再骂她是昏君。 而这一切,都是拜她最爱的男人黎里所赐。 心口处的血已经止住,心头的痛意却绵延不绝,没有尽头。 冷,冷意传到骨髓。 姜溯宁蜷缩着抱住自己:“黎里,我不会死,可我也会痛。” 无人回应。 只有系统冰冷的倒计时在脑子里回响:【抹杀倒计时,4天13小时35分44秒。】 所有的哀伤都悄无声息散在风里。 再次醒来,有宫人小心翼翼送上膳食:“陛下,吃点东西吧。” 这每一声陛下都如一记嘲讽的耳光,狠狠打在姜溯宁脸上。 那宫人却又说:“陛下,您得活下去才有希望。” 她轻轻将肺部浊气吐出,拿起勺子喝了一勺汤便蹙眉放下,问:“这是什么?” 不等宫人回答,铃铛声伴随着笑声响起。 “陛下,好喝吗?” 姜溯宁看见宋瑶瑶,喉头不自觉发紧。 一日前还需要她的心头血救命的女人,此刻却活蹦乱跳。 她都能轻易tຊ看出的事,黎里却心甘情愿沉溺,为她不惜大动干戈。 黎里,你究竟是有多爱呢? 一想到此,姜溯宁如被重石击在心脏上,让她喘不过气。 “陛下刚刚问这是什么。” 对面,宋瑶瑶出声将姜溯宁唤回。 她面容娇艳,眼眸却恶毒无比:“这是你的长生啊!” 姜溯宁心神一震,猛地将那盘子打翻,手微微发着抖。 “长生!” 长生是黎里送给她的马。 当时黎里说这只小马驹体弱,很难养活,可要是一旦长成,必定是驰骋一方的王者。 她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自己,攥紧了手。 又是黎里牵起她的手,意有所指地告诉她:“殿下,我们养得活。” 两人日夜照看着,原本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小马竟一日日鲜活强壮起来。 它能驰骋那日,姜溯宁抚摸着它的鬃毛:“以后你就叫长生。” 长生似乎听懂了一般,不停蹭她的手。 再后来,长生还带着她和黎里逃出过敌军的包围圈…… 姜溯宁喘着粗气,狠狠瞪着宋瑶瑶,嘶声道:“你竟敢杀了朕的长生?” 长生对她来说早已不只是一匹马,而是伙伴,如亲人一般。 宋瑶瑶笑盈盈道:“今日不是陛下生辰吗,我想着长生这名字寓意极好,这才差人炖了送过来,想祈求陛下万岁长生呢!” 她话语里的恶意昭然若揭。 姜溯宁的心痛不可遏,眼神阴戾至极:“宋瑶瑶,你最好求黎里护你一辈子,若是落到朕手里,朕必将你千刀万剐。” 说曹操曹操到,黎里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 “陛下怕是没有那个机会了,你这一辈子,都踏不出这紫微宫。” 姜溯宁攥紧手,声音都在发颤:“黎里,你知道她杀了长生吗?” 黎里眼眸微闪,转瞬却又恢复得平静无澜。 “不过一个畜生,死了便死了。” 姜溯宁怔仲一瞬。 她原以为黎里只是对她一人残忍。 可黎里连她腹中的亲生孩子都不放过,更何况一匹马驹。 当年那个牵着她的手,坚定告诉她‘养得活’的少年,终究是与眼前之人一点点割裂,成为了记忆中的泡影。 她嘴角勾起,嘲讽一笑:“畜生尚且通人性,有些人,连畜生都不如。” 黎里置若罔闻,牵起宋瑶瑶的手:“瑶瑶,该回去试嫁衣了。” 姜溯宁呼吸凝滞一瞬,手脚寸寸冰凉。 但她仍是硬撑着扯出一抹笑,嗓音沙哑至极:“甚好,狼心狗肺,真是天生一对。” 可嘴上这样说,待两人相携离开宫殿时。 月光将他们成双的影子拉长,衬得姜溯宁越发孤寂可怜。 这时,轰隆一声响。 外面燃起了烟火为帝王庆贺生辰的烟火,一个身着红色官服的纤细身影冲入殿中拉起姜溯宁。 “陛下,快跟臣走。” 姜溯宁看清来人,心猛地提起:“你来干什么?快走!” 来人是姜溯宁一手提拔起来的女官,皇城军副统领魏宛。 现如今文武百官都是黎里的人,这是朝中为数不多还忠于姜溯宁的人。 魏宛压低声音:“陛下别担心,臣早已做好万全准备。” 话音落下,一队人马冲出来护住姜溯宁。 见状,姜溯宁不再犹豫。 一行人悄悄行至宫门口。 眼见大门缓缓打开,姜溯宁本已死寂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可踏出宫门的那瞬,一道凉薄至极的阴恻声音响起。 “更深露寒,陛下这是要去哪儿?” 第6章 姜溯宁心一沉,抬眸看去。 黎里站在前方,身后禁军无声无息将这里包围。 他微眯的凤眸含着笑,说出的话却令人背脊发凉。 “我今日才知晓,原来宫中还有如此多的反贼,多亏陛下以身做饵!” 姜溯宁身体一晃,垂在身侧的手不断收紧。 “叛贼胆大妄为,竟敢劫掠陛下。”黎里微微抬手,“禁军众将士听命……” 姜溯宁心尖颤动,声音暗哑仿佛从喉间挤出:“放了他们。” 她紧紧盯着黎里,双眸中已经满是哀求:“放了他们,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黎里微微偏了下头,没说话。 可身为姜溯宁心腹的魏宛却不忍让她受制于人。 “臣宁死,也不愿让陛下受奸人威胁。” 说着,她抬剑抵上脖颈:“陛下,三年前,我犯错被逐出家门,是陛下路过救我一命。” “我始终相信,陛下依旧是那个心系百姓的陛下!” 魏宛身后,随她来救驾的将士,亦纷纷抬剑横贯在了脖颈之上。 姜溯宁摇头,下意识大喊:“魏宛,不要……” 然而一切已晚。 寒光一闪,一丛刺目血光洒落天际。 过来接姜溯宁出宫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朱雀门前,血流成河! 姜溯宁浑身战栗,跌跌撞撞冲过去抱住魏宛,无措去捂住她脖上的伤口:“不要……来人,宣太医!去给朕宣太医!” 魏宛喉咙如破旧风箱:“陛下,活下去……” 随着这句话,她嘴里呕出大口大口的血,染血的手无力地垂落。 泪水模糊了姜溯宁的眼眸。 不该是这样的,魏宛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位置。 如若不是为了她…… 魏宛,和魏宛身后那数十名将士都不会死! 满地鲜血刺痛着姜溯宁的神经,痛意几乎将她灵魂搅碎。 倏地,一口腥甜从她喉痛涌出,暗红的血喷薄而出。 心痛到极致,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清醒,姜溯宁已经被送回了紫微宫。 外间传来声音:“丞相,南方水患已止,但瘟疫蔓延,就连救灾的军队也有将士染上,普渡山的百里药圣闭关,不肯出手。” “还说……贼人窃国,他此生再不出山。” 沉默半晌,黎里清冽的声音传来:“知道了,我会想办法。” 外面的谈话声停止,脚步声渐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