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挪动了一下身子，只觉得浑身酸痛，侧头正好对上一双愠怒的眸子。

茶菁心中一凛，一下子醒过神来：“君渊？你怎在这？离垢呢？”

在听到离垢这个名字的瞬间，君渊的脸色难看起来。

“茶菁，你自己都方才脱险，就忙着问他？”君渊语气中一丝薄怒。

见这样子，茶菁心里咯噔一下，离垢该不会是渡劫失败，死了吧？

要是这样的话，她可就太对不起离垢借她的唤魂铃了！

她都没有回答君渊，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君渊一把抓住，按回了床上。

“躺着，休息，不许去！”君渊不容置疑的语气，态度十分强硬。

跑是跑不了了，打自然也打不过。

茶菁只得撇了撇嘴，无奈又坐回到床上，偷偷看了一眼君渊黑沉的脸，小声问了一句：“是你救了我吗？”

君渊冷冷看着她，反问：“不然呢？”

茶菁咬了咬嘴唇，半晌无言以对，好容易才说了一句：“多谢，我会报答你的。”

提起报答二字，君渊心口闷闷的，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他心中恼火，可是看着眼前之人又说不出一句重话，只道：“红莲业火烧伤不是小事，你这段时间先好生休养，养好身体，我带你离开这里。”

茶菁没有应下，只是问：“那……集齐眼泪之事劳烦上神多多费心。”

提起眼泪，君渊心中一股邪火窜起，终是忍不住了。

“茶菁，你若是心中想着要复活你阿娘就一心一意做好自己的事情，哪怕你跟那个离垢想要逍遥度日也得到以后再说！”

茶菁愣了一下，记忆中，君渊好像从未如此大怒过。

一瞬后，君渊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又接着道：“本上神事务繁多，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耗，早些救活孟婆，我便要回天宫了。”

“哦，好。”茶菁垂眸，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君渊深吸了一口气，将熬好的汤药放在她床头，沉声走出了房间。

只是，他紧攥的袖口下，一道业火灼伤的痕迹还未上药，坦露的伤口还有血迹渗出。

第35章 神魔又如何？

屋子外面的雪好不容易停住，茶菁趴在屋子里的桌上，侧头透过窗，看着外面的雪景发呆。

听小玉说，她勉力用仙力护着的几株菊花在长乐宫一场大火已经烧没了。

好在那场大火之时，君渊来得及时，她没有什么危险，离垢也不过是受了些轻伤。

只是当时君渊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浓烟熏得晕了过去，没有看到君渊是怎么把她救出去的。

按说君渊同她不一样，下了凡间应该是封印了法术的才对。

正想着，房间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

茶菁侧头看去，进来的人是小玉。

只是小玉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场。

可是见到她，小玉冲她一笑，似乎跟从前没有什么两样：“阿茶姑娘，近日天气越发冷了，你还是别对着窗子吹风，当心着凉。”

茶菁向她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小玉也不拘谨，在她身旁端坐：“怎么了？”

茶菁握住她的手，她手心冰凉。连带着耳尖都冻得通红。

“小玉，其实有许多事情我还没有问过你，但是君渊说不让我插手你们这些事情，我也便不曾过问，但是今日，你若是有什么心事，可以同我讲，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什么。”

话音刚落，茶菁感受到小玉的手僵硬了一分。

可小玉只是笑着冲她摇头：“成王败寇，本就没什么好说的，他要一意孤行，我自然劝不住。”

这个他，让茶菁有些不解，可是想来，同小玉有瓜葛的人，除了那宁王还能有谁？

不知怎么的，看见如今的小玉，茶菁有些恍惚，小玉做的事情她虽不问，却也知道一些。

比如，她是宁王的杀手，是宁王想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细作，甚至朱荣就是她为宁王所杀。

一开始茶菁还是有些怕小玉的，可是后来却渐渐有些同情。

至于其中原因，她也不清楚，或许是自己有些感同身受吧。

茶菁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方丝帕放到她手里道：“我知你本心不坏。”

小玉垂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丝帕，却是苦笑一声：“许久没有人说过我不坏了。”

茶菁想了想，觉得自己搭不上这句话。

自从来了人间，开始收集这七滴眼泪开始，她就觉得自己好像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了，她又说不上来，兴许是鲜少开心了吧？

外面，有脚步声缓缓靠近，这个时辰，想来是君渊来了。

果不其然，君渊依旧是冷着一张脸走进来，小玉见状，十分识相地退了出去。

休养了两天，茶菁脸上的气色还算不错。

君渊进门，在她对面坐下，面无表情道：“明日午时，大殿外，你记得去。”

茶菁不解，这才问：“是小玉的眼泪吗？”

君渊点头，没有说话。

可是茶菁犹豫了一瞬，才道：“可是……小玉杀过不少人，她的眼泪也能算纯善之泪吗？”

“善者行恶，恶者行善，世间之事，安有绝对之理？只要那一刻其心至纯，便足矣。”君渊说完，看了茶菁一眼，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听懂没有。

茶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转开了话题问：“为何这几日都不见离垢过来？”

按宫人说，他没死的话，应该要来看她一眼，好商量接下来的事情啊，怎的就没动静了？

一提到离垢，君渊的脸色就像是乌云集聚的天空。

“茶菁，你如今，就这般离不开离垢？他是魔，你是神！”

茶菁想了想，反问：“神如何，魔又如何？”

第36章 众生痴迷

殿中的氛围十分安静，静的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君渊看着茶菁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心中竟多有无奈。

同一个痴儿说这些，也不知道他是哪里出了毛病。

自从下凡来到如今，他跟茶菁每每说不了几句就要不欢而散，而茶菁从来不会主动寻他。

君渊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这样，明明茶菁说的每句话似乎都没有什么大毛病。

可他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不受控制地，像着了魔一般。

君渊恼怒，更多的却是恼怒这样的自己。

“不如何！”君渊愤然起身，又是一肚子怒意离开。

打开门，小玉却没有离开，依旧站在门外。

见君渊出来，小玉朝他微微福了福身：“恩公怎的这么快就出来了？”

君渊敛去眼里的情绪，冷冷道：“没什么，你照顾她，我走了。”

他刚要抬步，小玉轻唤住了他。

“恩公既是放心不下阿茶姑娘，为何不就此带她离开这皇宫，这宫里可是虎狼之地。”小玉脸上浅笑着。

君渊的背影一僵：“此言何意？”

小玉看着宫中幢幢宫门，眼底闪过一丝忧愁：“恩公若是不喜欢阿茶姑娘同陛下亲近，为何又放任她留在宫中？”

君渊眼神闪了闪，只喃喃一句：“若是她真同离垢有私，这九州天下该有祥云来贺，凤鸣八荒，携百鸟来朝。”

孟婆生而尊贵，若有良缘，能遇得良人共育后代，九州八荒都会知晓。

可是这些日子，并无祥兆，便意味着她与离垢不过表面做戏。

但就算如此，哪怕他心知肚明，心中还是发闷。

小玉听不见这话，却又道：“恩公心悦阿茶姑娘吧？”

没来由的，听到这话君渊愣了一下。

“冥日宫中有大事发生，我不欲拖累阿茶姑娘，恩公还是带她走吧。”小玉垂眸，敛去眼里复杂神情。

君渊看了她一眼，眼前闪过她横尸大殿的场景。

明日便是天命之时了。

凡人命数，他管不了，转身离开。

雪地里，留下他离开时深深浅浅的脚印。

……

到了第二日，将近午时。

茶菁披了件外袍，依约去了大殿。

只是，她还未走到，就听见门外宫人大喊着：“有刺客，有刺客！”

茶菁正愣神，一个瘦弱的身形从殿里飞出来，身子重重跌在门外的雪地上。

顿时，鲜血染红了一片，茶菁一眼便认出来，那人正是小玉。

突然眼前闪过一道寒光，一道利箭直直朝小玉心口射去。

“不要！”茶菁一声惊呼，可是箭已离弦，为时已晚。

箭头直接没入心口几寸，小玉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一身狼狈。

茶菁忙奔上前，才看见小玉浑身是伤，奄奄一息。

她以为君渊今日叫她过来，只是因为小玉有伤心之事，可未曾想竟是会殒命于此。

她将小玉从雪地里扶起来，手微微有些颤抖：“小玉，你这是怎么了？”

小玉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咧出一抹笑来：“阿茶姑娘，我今日恐怕要连累你了。”

茶菁拼命摇头，感觉鼻头有些发酸。

小玉轻轻握住她的手，淡淡笑道：“阿茶姑娘曾问我，是不是心悦宁王，如今有了答案罢。只可惜，我此次事败，再无颜见他，还望阿茶姑娘保密，向众人隐去我与他相识之事。”

怀中之人气若游丝，可还是执着地看着茶菁，望她应下。

茶菁点头，看见小玉脸上竟淡淡笑着，眼角溢出一滴眼泪。

“盼他平安，盼他喜乐，盼他得偿所愿我才心甘情愿为了他去杀人。”小玉看着天上雪花飘落，嘴中喃喃，“言我执迷，言我愚笨，可知众生皆是痴迷……”

第37章 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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