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前专门叮嘱过几个大妖，千万要看好自家区域附近的小妖，能帮衬的都帮衬一下，大妖们也都应了。

可是，有些大妖也消失了。

“素融，你既然跟了泽栖大人那么久，总该比我们要多知道一些消息吧？”

“是啊，山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会突然不见呢？”

一个接一个的失踪让无名山笼上了一层灰色的雾，几乎所有妖都按捺不住，寻到了素融和泽栖的住所。

素融看着围在木屋前的一众妖怪，他们之中也有当初嘲讽他不自量力巴结泽栖的，但都在泽栖正式宣布和他在一起后表达了祝福。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不能为他们做。

“对不起，”素融愧疚的低下了头，“我只知道最先消失的那四个大妖是自己出去的。”

这话就像是往油锅里扔了块沾水的肉，妖怪们滋啦一下就炸开了。

“怎么可能！”

“真当我们妖怪是傻子吗！就算再笨，也不会傻乎乎的被人骗出去杀。”

“泽栖大人是在开玩笑吧！？”

妖怪们争吵起来格外让人头疼，因为他们除了说话，常常还会伴随一些奇怪的叫声，比如鸭子精会一边骂一边“嘎嘎”，而麻雀精也会伴奏似的发出“啾啾”的拟声。

素融头一回庆幸自己是朵小白花，起码他不会“嘎嘎”也不会“啾啾”。

等第一轮的争吵告一段落，素融无奈的用手撑着下巴，叹了口气，道：“这几天大家就待在山头上，哪也别去了。”

既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把他们勾出了山，那就干脆离山脚远一些，免得落入了圈套。

无名山上万年来，头一次这么安静。

月亮斜挂天边，素融坐在木屋外，两只白生生的小腿搭在边沿，偶尔孤单的晃荡一下。

今天是泽栖离开的第十天，山下还是没一点动静。

素融突然在这夏夜感受到了无边的阴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这静谧的夜晚悄悄的入侵，只是他们所有妖都未曾察觉，直到那个东西将他们全部吞噬殆尽。

素融被自己的突发奇想吓得不轻，但心中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在小声呼唤：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坐等泽栖回来不是办法。

他们必须主动做出改变。

素融彻底睡不实了。

明明白天才叮嘱大家这几天老实待在山脚，结果自己还没过一天就坐不住了。

素融心道几句惭愧，怀着紧张又兴奋的心情，一路沿着小路往山下走。

他走的不是寻常的大路，大概是因为今夜太过平静，比起一个人在蜿蜒、看不到尽头的山路上独自行走，他更愿意在半成精的山林间穿梭。

靠着这堪称诡异的“安全感”，他竟意外来到了一个罕见的天坑。

“这里什么时候……”

多了一个坑的。

难道是最近有谁渡劫？

这么大的坑，人为恐怕有些费劲，妖的话，一般闲着没事也不会乱挖坑。

素融百思不得其解时，沙沙的脚步声将他的思绪猛地扯了回来！

素融屏住呼吸，隐好身形，躲在黑压压的树上。

等了一会儿，几个高大的身影从山路的另一头出来了，素融小心翼翼的换了个角度，在发现来人走的路正是自己最先放弃的大路时，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席卷全身。

他刚刚若是走了那条路，绝对会跟他们撞上。

虽不知道这几人想要做什么，但深更半夜在山里逗留，目的绝对不单纯。

脚步声渐渐重了，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粗重呼吸，三张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相貌在素融面前显现出来。

为首的穿着灰蓝色的厚棉布衣，脸色阴沉，眼皮耸拉，一副严重精神不足的虚浮样，随着每一下粗重的呼吸，嘴角的胡子都会滑稽的往上翘一下；另两个则一左一右的跟在他身后，其中一个跛左脚，另一个跛右脚，踩出的泥脚印也一深一浅。

无一例外，他们背上都背着袋半人高的蛇皮袋子，鼓鼓囊囊，不知道是什么。

“……终于到了。”

翘胡子气喘吁吁的把袋子扔在深坑旁边，哐的发出一声巨响。

“妈的，连续半个月都是我们来送，是真不把我们当人！”

两个跛子背袋子的时候看起来老实，没想到放下东西后，骂起人来不比翘胡子逊色。

“一堆吃饭拉猪粪的，”右跛子朝地上了把口水，“怎么一个山神都解决不了。”

“之前不是信誓旦旦的？今天都第十天了，怎么还没弄死！那个姓叶的到底行不行啊？”

“谁知道呢，说是用同样的方法搞了好几个山头了。”

“……”

一句接一句的话，像刀子一般扎在素融的心上，他脸色苍白的跪在树上，手指死死地抠进树皮，出血了都没发现。

“诶，别站着了，先把袋子里的垃圾都倒坑里。这坑还是那个花架子说要挖的，这里不容易被发现。”

翘胡子嘴上说着，还露出了得意的笑。

“那些妖真是傻，随便装作受伤就傻乎乎出来救了。有一说一，还是上百年的内丹好用，那种几十年的，都不惜得要。”

撕拉——

一直背着的神秘袋子终于揭开面纱。

滴滴答答，黏腻、腥臭的血从破开的口子流了出来，素融捂住嘴，恐惧的看着死不瞑目的同类尸体，被一双大手嫌恶的随意拎起。

“梅花鹿？这种没用的东西都能成精呢。”

左跛子哈哈大笑起来，用没跛的脚踩在女孩的脸上，手指抠进女孩儿的太阳穴，在里面掏了掏。

“唔……”

手指夹着一颗莹白色的小珠子掏了出来，在月光下发出淡淡的光。

那是妖丹，妖最重要的部分。

“真小！”

左跛子哼了一声，扔垃圾似的随手一抛，妖丹正落在素融藏身的不远处，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

月光甚亮，清冷的光洒在小小的、莹白的妖丹上。

素融恍惚的想，那个梅花鹿精，好像叫梅英。

没成精之前，梅英就是一只活泼的小梅花鹿。她有灵性到所有见过她的人、妖，都会情不自禁的称赞一句：“她肯定会化形的。”

化的形也会特别漂亮。

后来她果然化成了一个姑娘，长得比大家想象中还好看，笑起来会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是新晋的小妖中最受欢迎的四脚妖兽。

直到她失踪，还有一众千年大妖在焦急的寻找她的痕迹。

素融控制不住的开始发起抖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尸体从袋子里放了出来，他们都睁着灰败的眼睛，空洞的看着天空挂着的圆月。

躺在冰冷的坑里。

那股冷意仿佛顺着天坑爬上了素融的脊背，他害怕的咬住手指，头一次如此疯狂的想要立即见到泽栖。

泽栖，泽栖……

我好害怕，你在哪里？

恐惧让素融变得迟钝，连男人站在身后都没有发觉。

“哪来的小老鼠，怎么躲在这里偷看呢？”

冰凉、黏腻的手指抚上素融的后颈，素融吓得惊叫一声，慌乱的想逃，却被人死死箍住、动弹不得。

“呵，是只没用的小妖啊。”

男人的嗓音透出慵懒，素融颤了一下，微微抬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那一瞬间，素融有种被毒蛇盯上的可怕感觉。

强大的灵力威压让素融神魂俱颤，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翻来覆去的上下颠起，晃得素融想吐。

他脸色惨白的抓住男人青黑色的袍子，断断续续的问：“你……你是……谁……”

“我？我是叶绝明。”

男人眼角弯起撩人的弧度，俯身沉迷的将头埋在素融的脖颈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啊~这就是沾染了山神以后的味道吗？”

素融猛地睁大了圆眸！

“你什么意思？”他颤抖着手指抓住男人的肩膀，“泽栖？你知道泽栖，也知道我跟他的关系，是不是？”

男人只是微笑，没有说话。

素融从他的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险，可是对泽栖的担忧让他不得不继续缠着这个人问清楚。

“泽栖去哪了？你知道的，对不对？”

“他……他怎么样了？”

“……”

“求你了，你告诉我吧。”

素融卑微的乞怜着，圆润的眸子里覆着一层水光。

男人的眼里闪动着恶毒的光，“啊，在把他彻底杀死之前，当然是什么都不能告诉你了。”

他一把掐住素融白嫩细瘦的脖颈，手背浮起了青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无名山这些蠢妖是怎么死的。”

“他们，都是被泽栖害死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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